第 43 章 朱旗曳日(八)10-23_巧逞窈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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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朱旗曳日(八)10-23

  ll天边沁出一抹血色,朝霞的苍红间杂灵嶂的浓翠,龙城正在将醒未醒时。

  姜绍奉温泌之令,率五百人马,翻过吕梁山,奔朔方而去。韩约召集其余兵马,凌晨起身,清点器械,造饭喂马,待红日冒头,他抖了抖身上沉重的铠甲,对温泌道:“使君,事不过三——这回非强攻不可了。”

  温泌环顾四周,金鼓的鼓锤待落,号角高举,士兵们悄然伫立,只等那一声令下。两次攻城不下,已经有人耐不住性子了。

  “戴申要动手了,不能再拖了。”温泌对韩约说,“今日歃血祭旗,以振士气。”

  “是。”韩约应道。没有牛羊,有士兵们从猎户家搜罗来的活猪。韩约发话,令捆了一头小肥猪来。那猪被从睡梦中惊醒,不知大限已至,还在哼哼唧唧,韩约示意温泌,请他亲自动手,“使君。”

  “退后。”温泌左臂往旁边一格,没有回头。

  别人都不动,吉贞知道这话是嘱咐她的。她也没有退,像个普通的亲兵般,和其他人站在一起,略有些紧张地看着那头猪。

  温泌从韩约手里接过环首大刀,双手握住刀柄,顿了一顿,挥起一刀,小肥猪的哼唧猛然拔高成一声凌厉的惨嚎,耷拉的眼睛也顿时瞪圆了,死不瞑目地盯着它的仇人。

  刀落下的瞬间,一道热血冲天而起,飞溅到旗帜上。所有的人都被那声嚎叫和热血刺激得群情振奋,轰然叫好。吉贞被圆溜溜的猪眼瞪得心里发憷,在沸腾的人声中,她愣了一会,才察觉嘴角有一点湿,怕是自己离得太近,也被溅上了猪血,吉贞忙背着人呸了几声,用袖子抹嘴。

  死人都见了不下一次,她这会其实已经无动于衷,只是沾了腥臭,恶心得很。

  “叫你离远点,你凑那么近干什么?”温泌挓挲着一双血淋淋的手,随意揩了揩,走过来看吉贞作呕。歃血祭旗是为了振作士气,他刚宰了头肥猪,脸上喜洋洋的。

  吉贞抚着胸口,在嘈杂声中,回头询问他:“我脸上还有吗?”

  “我看看。”温泌认认真真地端详着吉贞的脸,停了停,他伸出手,两个拇指在她两颊上轻轻碾过。

  他手上还有残留的血,这一碾,在脸颊留下状若新月的殷红痕迹,自太阳穴而下,弯而细长。

  这样看,和吉贞在范阳时常描的斜红殊无二致,粗衣素服,艳色更炽。

  “好看。”他笑着赞了一句,也不告诉她,走开去洗手。

  吉贞浑然不知,只觉得他在众人面前动手动脚,有些肆意,一手抚着略为发热的脸,别过头去微笑。

  一开始攻城,温泌也顾不上吉贞了,韩约这次全身披挂,亲自上阵,温泌在阵后指挥调度。城头守军也看出这波攻势甚急,几家弩车全部被推上城头,火箭拴着硝石,如流星般在天空中划过,爆裂声、金鼓号角声,不绝于耳,连地皮都开始瑟瑟发抖。

  从清晨到入夜,龙城头顶这片天,从未昏暗过,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城头守兵的眉目,五色的旌旗飘忽不定,被东风吹得卷起,遮天蔽日。

  没有人再管她,吉贞起先待在帐中,后来也跟了出来。触目都是冰冷的铠甲和晃动的人脸,她眼花了,耳聋了,看不见,也听不见温泌在哪里。

  轰隆隆的巨响一声接一声,时远时近,她不知道,是冲车冲破了城门,还是哪里的硝石又炸了开来。她连鼻子也失灵了,闻不到血腥抑或硝烟,唯有混乱,无止境的混乱,混沌的天。

  终于,稠密的火箭逐渐稀少起来。一只被火箭射中的旗帜“呼啦”燃烧起来,瞬间耀目的明亮之后,旗帜燃尽,眼前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金鼓如急雨般响了起来。吉贞在军中呆了许久,知道这是收兵的信号。

  天黑了,她后知后觉地想。竟然已经打了一整天。这一整天,温泌还水米未进。

  好像是韩约的声音,他在喊温泌。

  吉贞顺着韩约的声音,推开人群,费力地找过去。她先找到了韩约,因为他头盔上的红缨高出别人许多,十分显眼。离韩约咫尺之遥,是温泌。他腰间挎刀,正被上来禀报战况的将领们包围。

  吉贞眼前一亮,还没迈出步,被旁边窜过的小兵撞得跌倒在地上。

  凡领军打仗的人,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吉贞这一晃,温泌已经留意到。他穿过人群,把吉贞拎着胳膊提起来。

  “别往人多的地方钻,”他扯着吉贞往帐里走,一边教训她,“退兵急的时候,踩死人也有的。”

  “城破了吗?”吉贞顾不上去追究那撞人的小兵,先问随之赶来的韩约。

  温泌一看吉贞那张脸,不仅两道斜红消失不见,雪白的面颊上满是灰尘,是半点秀色也不复存在了。攻城不利,他本来心情很坏,见吉贞这幅狼狈状,也不由笑了笑。“还没有。”

  “城门后垒的巨石山,冲车上去了也撼不动。”韩约满头大汗,开始卸腿甲,“老东西辎重储备甚足,不过我看火箭是没有了。弩车已经被拉走了。”

  弩车没了,还有巨石,滚木,锋镝,哪一个都是要拿人命上去顶的,韩约手下四千多人,已经折损了不少。温泌沉着一张脸,士兵送了水来,他也没有接。

  “不能再拖了。”韩约说,“等戴申一来,我们在城外,不仅失了地利,还怕他和卢燧联手,就更难对付了。”哑着嗓子说完,他走上来,毫不客气端起温泌面前的水,一饮而尽。

  吉贞的嗅觉正在缓慢恢复中,韩约这一凑近,蓦地一阵恶臭扑面而来,吉贞“哎呀”一声,忙不迭躲到温泌背后。

  韩约这才意识到自己从头到脚都臭得吓人,退后几步把铠甲又拾起来穿上,暂且遮了遮味,他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攻到城下,被那些崽子们从垛口浇了满身的金汁,还没顾得上换衣服。”

  金汁?没等吉贞发问,温泌先替她解惑了,“大粪水。”

  吉贞嘴角轻微抽搐着,拼命忍住要呕吐的冲动,只是没眼再去看满头满脸大粪水的韩约。

  温泌倒没有太在意,他和韩约站在一起好半天,早“身在其肆不闻其臭”了。

  “城门坚固,从旁边攻。今夜进地道炸地基。”温泌说,“炸了地基就放水。”

  一旦放水淹城,城里百姓会慌,易子而食的前例也有的。而且库房里那些辎重兵器,也都泡了汤了。韩约觉得惋惜,但久攻不下,也只能出此下计了。

  “会水的人留下,剩下的使君率领他们连夜撤回兴龙寺吧。”韩约转而对吉贞道,“蒙山地势颇高,不惧洪水,殿下可安心。”

  “好,今夜就撤。”温泌说。

  入夜之后,城头撤了部分守军,一整日的冲杀,双方阵营里都早早地安静下来。韩约换过一身干净衣裳,便召集众将,开始陆续将人马回撤。撤得快差不多时,韩约来请温泌,“使君和殿下也走吧。”

  温泌也解了铠甲,一边踩在矮几系着革靴,对韩约点点头,“你先去办事,我听见声响再走。”

  “是。”韩约临走前,还体贴地提醒了温泌,“殿下怕也一天没吃喝了,使君陪殿下一起随便吃点吧。”

  送上来的吃食,正是被宰了祭旗的猪崽,大火清汤炖的烂乎乎,吉贞看了也没什么胃口,温泌倒是对这可怜的猪毫无愧疚之心,吃了一碗,又要了一碗留给吉贞,“你把它吃了,”他命令道,“我出去看看。”

  温泌走出帐外,吉贞盯着矮几上的碗。其实已经腹如鼓鸣,但她总疑心这碗是刚才温泌用来饮水的碗——被满身大粪水的韩约抢过去喝过的。

  她从怀里取出汗巾,折了一次,又折一次,折得厚厚的,垫在碗边,然后屏息,将整个碗拎出去,趁人不备,丢得远远的。

  处理了这只碗,她卸下一桩心事,回身去找温泌。温泌正负手独立在远处,眺望着城门下的情形。

  天地间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

  不光脚下在颤抖,整个龙城,仿佛潜伏在夜里的巨兽,喉咙里发出呼噜一声,那是轻浅的龙吟。

  韩约把龙城的根基给炸了。城头打瞌睡的守兵,城中的百姓,都被惊得惶然四顾,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韩约一手举着赤色令旗,手也停滞在半空。

  那声龙吟,是很沉闷的,仿佛只是大地在梦中伸了个懒腰。这个懒腰动静不大,但余韵悠长,地道壁上的土扑簌簌落在他的耳朵上。

  可是他手里的令旗还没有落下,火引也没有点燃。

  在这极短的刹那,韩约脑子里猜测了无数个可能。他弹拨一下耳朵,突然醒悟了。

  令旗猛地在空中一挥,他大吼一句:“点火!点火!”顾不上指挥了,他猫着腰冲上前,抢过几只火把一股脑投进浸了油的柴草棉絮堆里,然后带头连滚带爬往外冲。

  这一次的轰鸣,是惊天动地的,龙城剧烈地晃了晃,城里原本还在懵懂、打算再睡个回笼觉的百姓们顿时炸开来。

  是地动了?满城的孩童啼哭,牲畜嘶鸣,军民们四散奔逃。

  夜里点点的星火顿时燎原似的连成一片,满城亮如白昼。

  韩约被刚才那声巨响震得耳鸣,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也来不及去看埋在地道里的那堆火|药有没有把外城墙炸出几个豁口——点火之前那声轻浅龙吟,持续在他脑海里回荡。

  河东汾水两岸多地震,韩约不是没经历过,可刚才那个声音来的蹊跷,并非地动。

  是汾水两岸多泥沙,改道时不留神,堤坝提前决口了。

  这一决口,城内城外都要淹,蒙山下这片低洼平地,要成汪洋菏泽。

  韩约越想越害怕,用尽浑身的力气,奔至扎营的坡地,远远看见还有零星的灯火,那是温泌在等他的信号。他一颗心快跳出嗓门了,对着前方的人影狂吼:“发大水了!决口了!往山上跑!”

  营中几匹马受了惊,挣断缰绳分头逃了。吉贞还满头雾水,只看见韩约的人影由远及近,一边跑,还在挥舞手臂,“他在喊……”吉贞狐疑,还没问完,被温泌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汾水决堤了。”温泌的声音还算沉着。吉贞还没反应过来,被他攥着手臂,连拖带拽,飞奔起来。

  “韩将军……”吉贞回头,去寻找韩约的影子。

  “不用管他。”温泌全身的力气一半在腿上,一半在拽着吉贞的手上,分不出精力来说话,他简单粗暴地喝止了她:“闭嘴!”

  他并不很担心韩约。韩约会水,而且城外藏有提前扎好的木筏。吉贞不会水,洪水一来,一个大浪就能把人冲出数里外,影子都寻不着。

  他忍不住回首。夜色里,看不见茫茫水波,但夜风裹着水汽,已经扑打到了脸上。这会水肯定已经漫进晋阳城了。

  蒙山在望,大道太缓,温泌猛地转个方向,力道险些把吉贞一条胳膊卸下来,“走小道,爬上山。“

  吉贞被这一把拽得跪倒在地上。不能停,一停,两条腿重愈千斤,她的肺快要炸开了,一张嘴,干涩的喉头不能发声。

  多停一刻,下一瞬,可能水浪就要卷过来了。

  温泌没有怜香惜玉,从腋下把她抄起,拖到蒙山脚下,“我后你前,快爬。“

  吉贞微微点头,伸手去够两旁的树杈藤蔓。她满手冷汗,藤蔓一抓就划,再抓树杈,被上头的毛刺扎得手心锐痛。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温泌当机立断,用腰刀割了两爿袍边,丢给她裹手,“动作快点,“他的呼吸倒还平稳,只是语气实在不温柔,“水漫上来了,我靴底浸湿了。”除了要护着吉贞逃命,他还要尽快赶到兴龙寺,命令全军携带辎重再往后撤。否则一宿醒来,兴龙寺也要泡在水中了。

  吉贞胳膊已经脱力,抖抖索索把布缠在手上,费力地往上爬。

  温泌在后,她一慢下来,他就托着她屁股往上推。

  水漫到蒙山下时,水势已经缓了,虽然水位在持续上涨,亲眼看见了洪水,两人倒也不那么紧张了。吉贞生怕开口要泄气,只顾咬牙爬山,温泌半晌没听见她的声响,他轻轻笑起来,握着刀在她腰臀上不轻不重抽了一记,取笑道:“你是晚上没吃饭吗?跑了几里地就成这样半死不活的?”

  她晚上是没吃饭。可吉贞不敢承认,免得他要大发雷霆。

  闷头爬了一阵,她实在是爬不动了,倚着半腰上的树杈,转身费力地说:“我在这里等着,你先去兴龙寺调度人马。”

  温泌“嗤”一声,他也累了,说话声音自然低柔下来,“你泡在水里等?”

  水位已经不涨了。吉贞环顾周遭,指着旁边一株大树,“你扶我爬到那颗树上。”

  “胡说八道,”温泌道,“你一个人会犯困,一困,手一松,会落水淹死。”

  吉贞觉得他在危耸听,“你能不能别管我了?”兴龙寺里怕还有几千人在美梦正酣呢。

  “我不管你谁管你?”温泌不耐烦地示意,“手给我。”吉贞松开树杈,身子朝他一倾,脚下一滑,她“哎哟”惊叫一声,顺坡溜下一截,被温泌眼疾手快捞住了腰带,提着气把人扯回来。

  “没用。”他嘀咕着,摸到吉贞后背的衣衫都湿透了,他把自己外衫脱下来塞给她,长刀挎在腰上也嫌碍事,都解下来让吉贞拿着,“我背你,”他叮嘱她,“你别乱动,刀拿好,有深草拦路,或者野兽逼近,就砍它。”

  “什么野兽?”吉贞不禁握紧了刀,提心吊胆地问。

  “野兔、野鹿之类的吧。”温泌漫不经心地舔嘴唇,“砍了回去炖着吃。我饿死了。”

  吉贞略觉宽心。见温泌要来背她,她迟疑着没有动。她知道他也累得够呛。

  “快点。”温泌催促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山高林密处,星宿更亮,月影垂落,后半夜了。

  吉贞不敢再耽误,伏在他背上。他背上的汗被夜风吹得冰凉,吉贞侧过头,把脸颊贴在他背心。举起手中的刀,在月光下观察刀身上的错金铭文。

  可以怀远,可以柔逋。

  如风靡草,威服九区。

  这是古之利器,名冠神都啊。她的指尖在他脖颈上一捺,抹去了一滴流下的汗。

  负重爬山,姿势别扭又费力,温泌被她摸摸捏捏的,倒没什么旖旎心思,只愤愤地骂韩约,“我这辈子还没这么狼狈过,混账韩约……”他骂着又笑,“让他在水里泡一宿也好,免得浑身粪味,熏得死人。”

  吉贞问:“韩约人手不足,你怎么不调弥山来?”

  “弥山有别的事。”温泌简单地一句,就不再开口了。

  到了兴龙寺,温泌连夜召集所有人马,带齐辎重粮草,俘虏降兵,转移到山高处。翌日晨起,蒙山腰平坦处扎了数百营帐,山间雾气散尽后,逐渐露出晋阳城全貌。

  此时的龙城,已经漂浮在洪水之上,烟波浩渺,人畜伶仃。伏汛以来被拦截在上游的汤汤河水,正如白龙轻轻摆尾,将整座城甩得残破不堪。

  外城墙昨夜被韩约炸断了地基,又被洪水冲击,坍塌了一面城墙,卢燧已经整夜号令守兵将缺口堵上,并集重兵在此把守。韩约率领几百士兵,划着木筏在周围游荡了一会,见强兵难克,也便撤退回了蒙山营寨。

  “等几天,等洪水退了。”韩约回来与温泌商议,“先浸后涸,到时候城墙不攻自破,守兵会夹杂在流民中不战而逃。”

  温泌点头。

  韩约走到帐外,张望了一下,回来目视温泌,“殿下不在?”

  “她去歇着了。”温泌说,昨夜爬山,吉贞两只手被磨得破皮流血,医官来敷了药,恐怕她这几天都懒得动弹了。他心领神会,对韩约道:“有话但讲无妨。”

  “是。”韩约放下帐帘,走回来对温泌道:“今早我乘木筏在城外转悠,从水里捞起一个外地人,看服色似乎是宫里的寺人,怀里还有敕旨。”

  温泌将卷轴接过来,这制书是被包在黄绢里的,因此还没有被彻底泡烂,温泌一面在案上摊开,问韩约,“那宫人在哪?”

  “淹死了,顺水飘走了。”韩约道,看着温泌读制书,见温泌眉头攒起,他不由问:“里头什么消息?”

  温泌慢慢把诏书卷起来,“陛下敕令,命我见此诏书,立即率全军进京勤王。据说是戴申矫诏,以受召勤王为由,派朱邪诚义领大军十五万南下,欲犯京畿。”他停下来,盘算了一会,忽然冷笑,“大概是戴申唆使佞臣在陛下耳中鼓噪,陛下因我无故攻打晋阳,大军滞留河东的事很不满。”

  “朱邪诚义率十五万人马犯京畿?”韩约也急了,凑近温泌,“难道戴申意在京都,不在河东?”

  “也可能是声东击西。要是奉诏将全部人马调往京畿,岂不是被调虎离山?”温泌拧眉思索,对韩约道:“你即刻书信给秋堂,问问他情况。”

  “是,”韩约往外走时,眼睛还在看他,“万一真是朱邪诚义率大军犯京畿……”

  “寡不敌众,让秋堂退避三舍。朱邪诚义是要和三辅叛军混战,还是进京都烧杀抢掠,都由他。”

  韩约张大了嘴,一时心思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应了一声,“好。”要出门前,他回头正见温泌把那浸了水的制书撕得稀烂,最后投进铁釜下的火堆中。水汽迎上火舌,发出“滋”一阵绝望的轻响。

  温泌对韩约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别传出去。”他特意指了指旁边吉贞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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