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得灿烂 第45节_未得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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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得灿烂 第45节

  贺平意动了动,两只手盖在脸上,身子一直朝前躬。浩哥看见他的肩膀在耸动,一开始是轻微的,后来幅度越来越大。屋子里响起了很压抑的抽泣声。

  浩哥垂了垂眼,后退一步,轻轻带上了门。

  少年能有多大的伤心事,才会因为哭泣而弯下挺拔的身躯?

  浩哥想不到,他记得他整个高中时期,唯一哭过的一次,是他的同桌在一次考试后因为意外去世。那次考试后,他看到成绩单上她的名字排在第一的位置,想回班里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结果等来的,却是班主任红着眼睛告诉他们,她在考试完回家的路上被酒驾司机撞到,抢救无效,明天是她的告别式,如果有同学想要参加,可以来找她请假,到时候一起过去。

  告别式上很多同学都哭了,他也不例外。他五音不全,却跟着大家在那个挤满了悲伤的屋子里,为她唱了最后一首歌,《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

  浩哥到外面抽了一支烟,仰头看向漆黑的夜空。

  天气转暖了,不穿外套也不会觉得冷了。

  时间就是这样,周而复始,春夏秋冬总在更迭,人世间悲欢离合的故事也总在变,这个故事结束了,下个故事便续上,所以乍一看这世间总是热闹非凡,殊不知,故事的主人公其实早就变了。

  很多人永远地停在了某一刻,很多人根本等不到所谓的未来。

  第五十章

  贺平意走出放映厅时,天已经蒙蒙亮。手机里有很多未接来电,都是陆秋和贺立的。贺平意灌了半瓶冷水下去,给陆秋回了个电话。

  陆秋的声音明显带着哽咽,她很紧张地问贺平意到底怎么了。贺平意忽然有些体力不支,坐到椅子上,揉了揉脑袋:“妈,真没事,我在音像店呢。”

  “你大半夜的跑出去,怎么会没事?平意,算妈求你了,有什么事你别自己憋着,我怕你……我怕你像之前那样……”

  贺平意知道陆秋这是想多了,但经历过以前种种,他非常理解陆秋的战战兢兢,便开口解释说:“不会,妈,你放心,我现在心理状态一点问题都没有。是……我朋友最近有点不开心。”

  陆秋将信将疑,但也没再追问什么,只叮嘱他赶快休息一会儿。挂了电话,贺平意摆弄着手机,翻出一个联系人。他又坐了一会儿,才行动缓慢般起了身。

  “嘿。”

  他朝外走,浩哥却开口把他叫住。

  “你干嘛去?失魂落魄的,你还想骑车?”浩哥拎起摩托车钥匙,说,“我送你回去。”

  贺平意推着门摇了摇头:“不用,我先打个电话,等会再走。”

  等会儿他还要去接荆璨上学。

  “哎,成吧,”浩哥说,“那等会儿我骑摩托护送你,就当兜个风了。”

  浩哥这操心他交通安全的毛病改不了,贺平意这会儿也没力气拒绝,便点了点头。他出了门,坐到台阶上,终于摁下了拨通键。

  这个时刻,对方无人接听,通话被转接到语音信箱。

  “文医生,我是贺平意。”

  狗屋的样子,荆璨改了三版,最后确定了一个三角形顶的形状,有点像小时候第一次画的那种小房子。

  “不刷漆了吧?我怕漆有味道。”荆璨在画稿上写了四个字,亮给贺平意看,“写几个不同颜色的字,行吗?”

  贺平意笑笑,没有异议:“好啊。”

  他们打算下次放假的时候把狗屋做了,却没想到这次假期前的月考,贺平意的成绩下滑了一大截。荆璨在便利店结账时得知了贺平意的成绩,非常错愕。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最近他们一起学习的时候,贺平意也很认真,按照荆璨对贺平意的了解,他的成绩应该继续提升才对啊。

  “考试的时候太困了,考英语的时候睡着了。”

  荆璨凑近了去看贺平意的眼睛,那下面确实有大大的黑眼圈。

  “那这次月假,先不做狗屋了吧,”荆璨看得心疼,“你到时候补补觉吧。”

  贺平意沉默两秒,将刚结完账的面包拿在手里。

  “啊,等我一下,”荆璨想起来,“我帮周哲带个咖啡。”

  荆璨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货架的转角,贺平意就愣愣地站在原地,朝那个方向一直看着。

  长时间缺乏睡眠使得他的神经反应变得迟钝,他无意识地用一只手捏着面包的包装袋,发出“嘶啦”的响声。没过多久,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蹭他的腿,贺平意低头,看到是一只大金毛。

  不知道包装袋的声音吸引了它,大金毛一直仰着头,盯着贺平意手里的面包,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贺平意看得有趣,伸手摸了摸金毛的脑袋:“你想吃面包?”

  “大熊!”金毛的主人是个姑娘,她晃了晃牵引绳,小声训斥,“不许蹭人家。”

  金毛像是听懂了,哼唧了一声,脸上委屈得不行。

  “没事。”贺平意又摸了摸金毛,金毛这才心满意足,转身走了。

  贺平意呼了口气,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又淡了下去。他抬头,想看看荆璨回没回来,却猝不及防撞上一束视线。

  “买好了?”

  贺平意反应迟钝,刚开始都没发觉有什么不对。等看清了那双眼睛中夹杂的错愕、不解,他的心才蓦地一沉。

  “你……”荆璨攥着咖啡,朝前走了两步,才仰头看他,“你不是对狗毛过敏吗?”

  撒一个谎总要用千百个谎来圆。贺平意总算是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荆璨的语气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没有质问,更没有咄咄逼人。可就是这样轻声的询问,让贺平意更加难以面对。

  他错开了眼,目光便又落到那只大金毛的身上。大金毛乖巧地坐在主人旁边看着他,像是看出来这边气氛不对似的,也不像方才那么活跃了。

  狗都通人性的。

  荆璨被贺平意明显的躲避弄得一愣,有些不太明白,怎么他们两人之间忽然会出现这种情景。

  “您好,十二块,请问怎么支付。”

  后面已经又来了顾客等着结账,售货员见面前的两个男生一个比一个沉默,忍不住开口提醒。荆璨很快转过头,说了声抱歉,把钱付了。

  他拿着咖啡转身往外走,贺平意在他经过自己身侧的时候抬手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荆璨停顿了一下,内心挣扎片刻,还是没有挣脱贺平意那只并没有使多大力气的手。

  两个人并肩往学校走,好长一段路,谁都没说话。荆璨没想到他们的第一次吵架会是这种情景,他期待着贺平意主动对他解释什么,但偏偏身边的人却什么都不说,除了过马路的时候会拉住他的胳膊,要他停下来等车,就再没有什么别的举动。一直到快到了校门口,荆璨在一个人比较少的街角停下来,看向贺平意。

  贺平意也在回视他。荆璨觉得贺平意眼底的情绪很复杂,但他看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便忍着心里的酸胀感,问出了憋了一路的问题:“你是不是不喜欢新年?”

  金毛是很帅没错,可是新年也很可爱啊,如果贺平意是嫌新年脏,他可以给新年洗澡……

  贺平意看上去有些苦恼,还有些手足无措。他盯着荆璨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用空着的那只手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脖子,长呼了一口气。

  “没有。”

  这样简单的两个字使得荆璨有点委屈,他撇开头,没再说话。

  贺平意当然知道自己这样的回答有多糟糕,可他如今想不到任何一个理由能把撒的谎说圆,也舍不得让荆璨难过,憋得他不住地呼气。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身边不住有回校的学生经过,留下很多束探寻的视线。不知站了多久,最后还是荆璨先说:“快上课了。”

  他转身要走,贺平意却一把拉住他,将他拖到一旁更窄的巷子里。巷子里没有人,荆璨被贺平意抵在墙上,一个吻不由分说地盖了下来。

  亲了一会儿,贺平意离开他的唇,用大拇指不住地摩挲着荆璨的脸。

  荆璨的脾气是真的好,就算是这种情况下,也还是闭着眼睛,任由贺平意吻他。

  “对不起。别乱猜好不好?”贺平意说,“我们这次月假把新年的狗屋做好,做好以后我再跟你解释。”

  荆璨的唇角还是往下耷拉着的,他不喜欢这种要去猜测贺平意想法的感觉,但贺平意这样说,他也不想继续闹下去。

  “嗯。”他点了点头。

  荆璨在心里已经认定了贺平意就是不喜欢新年,那天晚上再见到新年的时候,憋了一天的委屈一下子都涌了出来。他一把将新年抱在怀里,坐到路边的马路牙子上。

  狗似乎也对人类的喜恶非常敏感,荆璨在这时才忽然想到,新年其实很少会在贺平意在的时候出来,经常是贺平意走了,荆璨才会听到新年在外面叫。

  一人一狗可怜巴巴地对视,荆璨低头,摸摸新年的脑袋:“没关系,他不喜欢你,我喜欢你。”

  那天以后,两个人都默契地没再提新年的事。荆璨多少有点赌气的意思,有一天晚上正做着题,听到新年的叫声之后,他也不跟贺平意说话,自顾自拿着狗粮走出屋子。贺平意在两分钟之后跟了出来,听到由远至近的脚步声,荆璨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贺平意出来以后就蹲在了荆璨的身边,一直没说话。荆璨看着新年乖乖吃饭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说:“新年真的挺乖的。”

  贺平意低低地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荆璨真的希望贺平意能摸摸新年,就像他在便利店摸那只大金毛一样,眼里带着喜爱、纵容。新年是陪伴了他这么久的伙伴,是第一个他大着胆子亲近的小动物。他想,只要贺平意能摸摸新年,接受新年,他就不追究贺平意之前为什么撒谎了。

  可是他等了半天,等到的却只是贺平意落在自己脑袋上的手。

  那只手很温柔地在他的头揉了两把,一如往常。荆璨听到贺平意说:“让新年吃,我们回去吧。”

  终于到了放假的周末,荆璨醒来后看了看时间,发现才七点钟,便躺在床上没起。贺平意在放假的时候会起得稍晚一些,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一般都要九、十点才过来。荆璨闭上眼,刚想着要再睡一会儿,却忽然听到家里的门被打开的声音。他有些惊讶,再加上这段时间两人之间怎么都不对的气氛让他今天的心情变得颇为急切,荆璨没顾得上出声,径直往下跑。

  可光着脚跑到了楼梯口,却发现门口站着的,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荆在行的视线在荆璨的身上扫了一圈,淡淡开口:“怎么不穿鞋子。”

  荆璨不大自然地动了动脚,说:“忘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该来的总是躲不过的。

  回屋里穿上拖鞋,换了一身衣服,荆璨重新走下楼。荆在行已经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坐在沙发上。另一个沙发前同样摆了一杯热水,显然,那是给荆璨留的位置。

  荆璨走过去,端端正正地坐好,等着荆在行开口。

  “之前小惟的事情,我不跟你追究,但不许再有下次。他还小,你不能总是分散他的注意力。”

  这就是荆璨永远无法认同荆在行的地方,小时候也是,荆在行的逻辑永远都是,你还小,所以需要我来告诉你该干什么,我来帮你规划人生。可是荆璨不明白,难道每个人真的从出生起,就已经被规定了未来的样子吗?

  “我只是觉得,其实画画,也是需要好好体会生活的。”荆璨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陈述,“如果一直学习技巧,放弃所有玩乐的时间,画里也会缺少情感。”

  在他说完这话之后,荆在行很久都没说话。

  “那么,数学呢?”荆在行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唯有不住抬起又落下的手指,显示着他真的在思考。

  荆璨的目光就随着那根手指颤动,晃神间,他听到荆在行问:“数学……也需要体会生活吗?”

  荆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他紧紧咬着唇,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思考的能力,他不得不通过不停地辨认视野中出现的物品来占据思维,饶是这样,脑海里的一切还是变得有些动荡。

  他不说话,荆在行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地追问。坐在那里安静地喝完一杯水后,荆在行才又问:“还记得下周三是什么日子吗?”

  “记得,”荆璨垂着眼睛,说。

  是他亲生母亲的忌日。他怎么能忘?

  “我今天是来接你回去的,下周我们一起去给你母亲扫墓。”

  “现在吗?”荆璨还在等贺平意,他看了看门口,有些急地说,“不是下周三吗,还有几天,我会提前一天回去。”

  荆在行听了这话,皱起了眉。

  “你差这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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