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甘服碎心丸_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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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甘服碎心丸

  “你可知,要如何救他?”大祭司渐缓了怒色,又恢复那寒冰模样,反过来,幽幽问她。

  “不就是解断血誓吗?”夜云熙脱口就答,凤玄墨宁死不愿的,不就是怕与她断了这血脉纠缠吗?

  “那你又可知,如何解断这血誓?”那浑身散发寒气之人,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眸中冷光,盯着她。

  “……”她被问得哑口无言,但也勇敢地提气,睁眼反瞪了回去。我若知道如何解断,我还求你作什么?

  “他以血喂你,择你为主。要解断也容易,将你全身的血,全部还给他便是。”大祭司已经逼近她身前,眸光如电,紧紧锁住她,周身寒气,在阳光下,似乎化作升腾白雾,如影如幻。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还?我全部还给他便是。”她连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不是没搞清楚状况,相反,是一瞬看穿一世,想得太清楚,不就是,一命抵一命吗?这又有什么好犹豫的,他都可以那样为她,她也可以,舍命给他。她承认,她向来是个贪生怕死,胆小怕事的娇娇公主,可是,若他都没了,她贪生怕死,胆小怕事给谁看?共剪西窗与谁共?娇言软语又与谁诉?

  “真是些痴男怨女,蠢到家了!”那位寒光直射的大祭司,突然间又变了脸,愤愤地骂到。

  夜云熙就看着他,突然间觉得好笑。那发怒之人,仿佛被阳光烤融了一般,有些抓狂,在她身前猛地转身,走开过去两步,半抬双手,恨不得去抓自己的一头银发,但总算有所克制,只抓了一把虚空,又两步走了回来,冲着她大喊:

  “我要你那么多血做什么?别污了我贺兰一族的天狐血脉!也不要污辱我贺兰铮的通灵法术!”

  她就真的笑了出来,挂唇眯眼,容颜如花。她终于明白,为何那木头,初见岁月里,总是一副冷黑脸色。如果从小就对着一个如镜中照影般的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上一刻如冰山阴幽,下一刻如火山咆哮,是她,也会从小就学着要冷清淡定地绷紧面皮,学会泰山压顶不形于色,方不堕入那自己深恶痛绝之境。

  脑中回想,满心幽幽,一肚子柔肠,不合时宜地打百结。至于这愤愤话中意,她领悟过来,反倒还稍迟了片刻。那火爆身影,似乎在说,不需要她的全身血了。那也罢,只要他肯救他,任取任予,她随意。

  “我施行断誓法术,取你一盅血,即可。只是,我有个条件……”未等她的款款心思收回,那位大祭司已经换了下一张脸——继冰山与火山之后,终于换了一张真正的狐族祭司的脸,肃然,虔诚,掌天地之术,作神灵与众生之媒:

  “狐族之人,来找我断誓,都会践行一个我提出的条件,作为对长生天反悔的偿还。”

  “你说,什么条件?”云都城的大祭司,就是这样只手遮天,控制一切的吗?借天之力,去驱使众生,行自己的私欲之事。不过,说到讲条件,她也不怯,生在皇家,她天生就会讲条件,她的一生,就是用自己作注资,不停地交换,用芝麻换明珠的一条不归路。

  “你看那边……”大祭司引着她,朝那金宫大殿的废墟里行了几步,登上几阶白玉台基,抬手指她看先前来处,几里开外,平阔广漠之上,人马挤挤,两军对阵,剑拔弩张。还有一拨几百人的队伍,于两军之间,赤手空拳,凝神以待。

  朝着这边渐渐行近的,是一支几十人的骑行马队,分成几拨,行得参差。等她看清楚来者何人时,便知道了远方的对峙阵仗,是怎么回事。

  那清瘦的,是裴炎,那身材发福的,是北辰萧国公,还有唯一一个并未骑马,却能双腿跑来,如踏浪逐沙,竟也保持与马速齐驱的,是大漠里的风,铁塔萨力和。那么,远处的两军对阵,便是她的八千骑兵对阵北辰,而中间的几百人,应是那些云都隐者吧。

  “我近來与北辰人有笔交易,向他们借兵一日,还他们一人。也可以反过来说,我助他们重创西陵,他们替我,消除一个心患。”大祭司的声音,弯弯绕绕,复杂逻辑,在她耳边说来。

  她听得很明白,却不去看他,只盯着眼皮下,那已经行至基石下方的几拨人,纷纷勒马驻足,各自为阵。那靠得最近的,是胖胖的萧国公,滚身下马,立于平地乱石中,仰头冲她大喊:

  “去年六月,公主出嫁我辰国陛下,在香雪海黄金路上走岔了路,陛下震怒,命我等务必迎回公主。一日迎不回,一日不得归。故而八千迎亲使者,至今尚未归雍州。若今日再迎不回公主,萧某与-->>八千北辰禁卫军,便只有埋骨在这荒漠之中了。”

  听起来是毕恭毕敬的迎请,可怜巴巴的哀求,实在赤裸裸的威胁。言下之意,如果不从,他们不介意,与你的骑兵,立马开杀,至多两败俱伤,玉石俱焚。只是,这种威胁,实在可恶,他怎么知道,她就不敢玉石俱焚呢?

  又见那胖国公从心口摸出一个丁点大的小匣子,高举了,似在给她看,她就不知,这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了。

  “他手里,是这颗碎心丸的解药。”大祭司的声音,又在她身侧幽幽渗出,夜云熙猛地转头,去看那银发白袍,见他亦从宽袍广袖中摸出一个玉瓷药瓶来,向她递来。要她先看解药,再看毒药,却是要她先服毒药,再去换解药。

  她伸手接了,心中也恍然,这位大祭司,果然好手段。原来,那三生醉,饮下的是凤玄墨,可是,要对付的却是她。凤玄墨知他亚父根底,这位亚父岂又不知那痴人心性。他早就知道,那痴人宁死也不愿舍弃与屈就,所以,也早就算好了,等到这一刻,来与她谈。

  不然,为何凤玄墨提前一日,他亦能提前一日到?为何这八千北辰禁卫军,五百隐者,甚至连被关在西凌王庭牢狱里的萨力和,都能齐刷刷地赶到?为何她尚未饮毒,那萧国公手里,已经持了解药?

  敢情,她先前那番慷慨陈词……白说了。他早就做好了圈套,等着她心甘情愿的往里面钻。

  然而,就算看清楚了这圈套,她也只能义无反顾往里面钻——没有其他选择。

  “好,你先救他,我看着他醒了,我就跟北辰人走。”她将玉瓷瓶攥在手里,微微使力捏了,用拇指指腹磨着光滑瓶肚,也不用细想了,只随了心意,干脆说到。只要他能完好,她不介意,随风飘摇。

  “你先服下它,若过了一日,尚不服解药,心脉碎裂而亡,而且,死相很难看。那颗解药,炼制需用七七四十九天,且世间仅此一颗。”言下之意,不要心存侥幸,等凤玄墨醒时,想要反悔或者耍点花招,死路有很多种,生路却只有一条。

  夜云熙二话不说,拔了瓷瓶塞子,将那药丸倒在掌心里,管他什么模样气味,往檀口一塞,仰头便干吞下,末了,还瓷瓶一抛,将玉色掌心摊开,让那大祭司看。

  贺兰大祭司从她掌心,一路看进她眼里,见着那卓绝神情,才微微颔首,转头冲着下面的乱石地,喊一个人上来:

  “萨力和过来,取她一盅血,拿下来。”说完,白影一晃,从石梯处钻下地宫去了。

  萨力和上来,依旧寡言,取下腰上的牛皮囊和匕首,匕首脱鞘,囊子拔塞,再单膝跪在她身前,依然与她齐胸高。

  她就将左手的手腕伸了过去,再别开头,木然看着眼前一片废墟。听见利刃在腕间划破皮肤的声音,听见汩汩鲜血滴入皮囊的声音——唯独忘了,那种痛感,该要如何记忆。若是幼时,父为皇,母为后,她不小心磕破块皮,都要引得龙颜大怒,整个曦宫都要震上半天;若是从前,丹桂宫拥樨殿,她不小心割了几滴指尖血,宫人侍女们,都要大呼小叫,惊乍忙乎大半天,若是此刻,那木头在身边,她早就蹙眉烂脸,扑进那温热的胸怀。恍然往昔与今日,不觉眼角有些泪浸润。

  等萨力和取了血,又摸出一块烂乎乎臭烘烘的药膏,往她腕间伤口上胡乱涂了,便拎了牛皮囊子,钻身下地宫去,许久不见出来。

  阳光强照,失血晕眩,加之心力交瘁,不由得腿脚绵软,便寻了个阴影处石阶,直直上面一坐。只觉得处身沙砾碎石,呛鼻烟尘,与自己的灰头土脸,苍白容颜,甚是融洽相配,竟有些想睡。

  听得下方马嘶剑鸣,伸长了脖子看来,原是下面的两拨人,有些僵持。估计是都要上来,却又都不想让对方上来。

  她突然想要,整个天地间都安静些,便扬了嗓门,冲着下面两拨人大喊:

  “萧公爷,这日头这么大,我怕你老人家顶不住,你先回阵中去,搭个凉棚休息半响,我稍晚些时候,自然会去向你讨解药。”

  “裴炎,你也回去,只管将八千骑兵整队领好,严阵以待,我自有主张。”

  说完,也不管下面的人们要如何商量,文斗还是武斗,是要留下来晒太阳,还是闪开去晒太阳,都与她不相干。她顺着那石阶,一溜身趴俯过去,只管闭上眼睛,睡了。耳中马蹄声渐响,又渐远,身边断壁残垣渐渐清晰,又渐渐模糊,依稀回到那曦宫,燃花卧柳间,倚靠在白玉暖石-->>“梅语中文”,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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