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子于役(1)_汉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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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子于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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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形色匆匆,春光空许。

  陈嫣桑弘羊一行急着回不夜,这一路先要穿过琅玡郡,然后走海路。虽然挺急的,但急也不在这一时,再加上海上行路快,横穿琅玡郡这一部分倒是走的颇为悠闲——主要是陈嫣过习惯了舒服日子,受不了一路颠簸。

  她也不是一个过不了苦日子的人,但那得是被逼到那份上了,不然的话她确实吃不了苦。

  陈嫣有的时候还是挺承认桑弘羊的话的,她其实挺娇气的。

  这大概也算是生活环境改变人的一个范例了,上辈子她就是一个小镇姑娘,娇气什么啊!想娇气也娇气不起来。这辈子身边的人都迁就她、关爱她,时间长了,可不就这样了么。

  才出东莞县,连续几日的好天气让陈嫣颇喜欢户外的环境。常常是在马车里坐烦了,就骑马行一段时间。

  路上大部分时候都是经过大片大片的农田来着,此时没有农事,跑马也方便!

  东莞县旁边就是魏其县听这县名就知道了,这里其实是陈嫣那位老师兼舅舅,魏其侯窦婴的封地。如果他不是在长安有官职,按照规定,是要住在这里的。当然了,此时列侯少有真的住在封地的,绝大部分都找了各种理由流连在长安,或者长安附近。

  这不仅仅是贪看长安繁华,更是为了靠近天子——这些贵族的命运紧紧和皇室相连!就算眼下没有得到朝廷重用,也得常常在长安走动才是!不断通过这种方式在皇室面前刷存在感,这样将来真有用得上的地方了,才能一下想起来啊!

  真的去了离长安不知道多远的封地,什么消息都收不到,不知道帝国的最新风向标那就真要错失大把大把的机会了!

  为什么皇帝一再勒令列侯返回封国,以减轻长安物资供应的困难(可别小看贵族的消费能力,贵族一家子往往就意味着数百名仆人,这些人还比一般的平民百姓消费力更强,许多列侯滞留在长安,负担是肉眼可见的),而列侯不为所动?

  无外乎就是如此了本身就不是多出挑的,再离开长安,从此之后就真的要被贵族圈子、皇室遗忘了!这对于贵族来说,就是无可挽回的衰败!这样的贵族即使还保留着爵位,也等于是不存在了。

  以窦婴为例,如果他不住长安,也会住窦氏老家那边去,那边有窦氏族人聚居,图谋再起也容易。至于作为他封地的魏其县,大概就是地图上存在的一个地名,每年由此得一份收益而已。

  不过,虽是如此说,陈嫣到底因为这个对这里多了一份亲切感,到了魏其县后更喜欢骑马行路了。

  “平日倒是不见你这样爱骑马。”桑弘羊骑着另一匹马跟在陈嫣身后,马车里本就无聊,如果不是为了陪陈嫣,他可能比陈嫣骑马还勤快。这会儿陈嫣跑了出来,他当然也不会一个人留下。

  陈嫣执缰绳缓行,笑着道:“此地时窦婴舅舅的封地,我有心多看看如今看着,倒是比齐地一般大县小县更好一些。”

  一个县的整体情况好不好,有的时候是不用查询档案文书的,看一看普通老百姓的真实生活,远比纸上的数据之类更准确、更直观。就陈嫣这一路上经过的乡村,远远看过去屋舍井然,虽不见多富裕,却也是整整齐齐的。偶尔见到穿粗布麻衣的村民,精神也还好。

  能这样在此时已经算上上大吉了!

  桑弘羊听陈嫣如此说,嗤笑了一声:“就因为这那你往常行路恐怕看不过来了。”

  e这句话是有本而来,并不是乱说的。

  考虑到陈嫣的身份,连在她身上的血缘关系足够织成一张复杂的网络了。这些人往往都是大汉的贵族,即是说,走在大汉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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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随时可能遇到一个七大姑八大姨、表兄堂弟的封地,真要看,确实看不过来!

  “窦婴舅舅这里不同的。”陈嫣没有深入解释,桑弘羊也知道她的意思。

  整个贵族圈子里,陈嫣不敢说全都是亲戚,但至少绝大多数都能扯上一些七弯八拐的联系。

  母系这边就不说了,如今刘家人遍布整个大汉,任何一个诸侯国都能和陈嫣叙辈分。而且由母系这边还能和许多外戚家族联络到一起,窦家就是其中的典型!

  父系东阳陈氏算不得高贵、出挑,在尚了馆陶公主刘嫖之前是诸多列侯中敬陪末座的。但到底是开国时就分封的列侯之一,底子深厚,中间也没有发生过除国的事情,传承这些年不知道联姻多少次了,可以牵扯出许许多多的大家族。

  所以才说,陈嫣堪称是‘亲戚遍天下’啊!

  这在这个时代可不容易,这个时候的人普遍生活在很小的一个范围内,罕见离开家乡外出闯荡的。既然是如此,整个家族的婚姻嫁娶往往也就在家乡范围内解决了,很少见有外地亲戚的。

  陈嫣身上这样的亲戚关系属于有点儿作用,但又不能当大用的。真指望自家有事这些人会来拉一把,这是不现实的!不过因为互为亲戚关系,贵族之间彼此同气连枝,还是会维护共同利益的。

  这种‘自己人’身份对于贵族来说还是挺重要的,算是贵族最后一重保障。保护他们不那么容易衰败,而就算衰败了,也相对容易重新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因为彼此都有很多亲戚朋友,这些亲戚朋友关系也就变得不是那么值钱了。陈嫣少年时是背过各家家谱的,但忽然听闻某个未曾接触过的‘亲戚’,还是会一脸懵逼。

  这个时候某个亲戚是不是真的亲密,一看两家血缘关系近不近,如果很近,那天然就会很亲。二看两家又没有利害关系,有的时候两家血缘关系已经很远了,但现在正是合作关系,交往非常频繁,实在是通家之好那没的说了,有的时候后者还比前者更加稳固呢!

  窦婴和陈嫣关系其实已经不能算是近了,且不说窦家是陈嫣外祖母的娘家,无论古代、现代都称不上近亲。就说窦婴,他父亲那一脉也不是已故窦太后的亲兄弟,只是堂兄弟而已。

  这就更远了。

  不过因为他是同辈子弟中最出色的一个,这才和皇室越来越近。

  所以陈嫣和她这位‘表舅’之所以亲密,根本不是亲缘关系在发挥作用,而是两人相处的比较多,感情是相处出来的。

  教导过陈嫣的人很多,从孝景皇帝、公孙弘,再到给刘彻上过课的博士们,但真的被陈嫣认作老师、正正经经为外人所知的却只有两个,一个是公孙弘,另一个就是窦婴了。

  窦婴表舅是舅舅在世时给她做乐器老师的,当然,两人之间并不只是学习奏瑟,实际上学习的东西很多。音乐、礼仪,当然还有一些黄老的学问、儒家的学问。

  窦氏的家传就是黄老之学,不过窦婴本人在从小学习黄老之学外,也兼修了儒家的道理。这大概也是他在窦氏外戚中不太合群的原因之一吧,有才是有才,但到最后,当时的窦太后都恼了他。

  陈嫣的外祖母是一个坚定的黄老派,对于儒生可真是讨厌的不得了!

  真是家族之中的‘黑羊’了。

  陈嫣与窦婴是相处出来的情谊,感情说不上多深沉,但确实是彼此挂心的那种。

  马儿哒哒哒地走在田野里,骑了一路,陈嫣也有一些累了,便重新上了官道,在一处村落前面下了马来。

  眯了眯眼睛,对身旁也跟着下了马的桑弘羊道:“前头是怎么回事儿,似乎在修建一所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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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桑弘羊随意瞟了一眼,发现确实有很多人在那儿建房子,眼下才打了一个地基出来,但是看地基的规模,以及对方在一边的建材,这绝不是一座随随便便的房子。

  在汉代,很多礼制其实都在摸索当中,后世对于各种阶层的人住什么样的房子,那都是有严格规定的,严格到了柱子、房梁、大门等等的形制、大小都有规矩。不能轻易使用不合自己身份的东西,一旦越界,那就是僭越,可是大罪!

  汉代的房子虽然也有规定过大小,比如说列侯的房子不能超过一百五十宅大小什么的,但也就是泛泛而谈。很多都不一定遵守而且就算是遵守,也不难,相关规定很少,自由度还是很大的。

  所以只是看房子的样式,有的时候很难看出住在这里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但也不是说房子就不能反应什么了,恰恰相反,作为从古至今人们的重要资产之一,房子始终是很能反映出房主人的经济地位的而放在古代的背景下,钱和权不能分离,这里面也就有了政治属性。

  现下,若是魏其县本地的豪强,人家都是世代扎根于此,有自己的大宅,并不用起新宅。可若是新荣之家,似乎也不像——看做事的那些人秩序井然,一看就知道是大家族的仆人呐。

  本来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不过是旅途中打眼一看而已。但谁让陈嫣和桑弘羊确实一路无所事事呢,于是被这件事勾起了兴趣,让人去打听打听。

  不一会儿,打听的仆人回来了,禀报道:“翁主,那是魏其侯老大人的宅子!”

  “嗯?”陈嫣睁大了眼睛这可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了。她离开长安已经很久了,虽然有长安那边的线报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但到底是错过了很多。

  就她所知的,窦婴表舅在外祖母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是重返了朝堂的——本来表舅离开朝堂就是因为建元新政为外祖母打压,他这个建元新政核心人物自然受到波及。

  随着外祖母去世,刘彻旧事重提,重新开始了自己对这个国家的设计。理所当然的,原来那一批大臣得召回来。

  陈嫣猜测,刘彻不见得希望表舅返回朝堂事实上,那会儿他正在清除朝堂上的窦氏一系,准备开启自己的时代。这个时候把窦婴弄回去算怎么回事儿?那不是让那些打散了的残党自发聚集在他身边吗?从来都是散兵游勇好对付,一旦拧成一股绳后就麻烦了!

  之所以要召回表舅,原因也很简单。一个,他为组织立过功,他为天子流过血咳咳,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劳苦功高呗!当初建元新政,他和其他人一起顶在最前面,为刘彻冲锋陷阵。考虑到当时太皇太后的态度,这无疑是有政治风险的。

  为此,有的人付出了性命,而背景深厚如窦婴、田蚡,都被从三公的位置上免职,自此踢出朝堂。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政治上很多事情都是讲究一个默契的!

  打个比方来说,几个皇子争夺皇位,下面的人站队。等到赢家登位,那些早早跟在身边的人肯定要提拔起来。哪怕这里面有的人其实并不那么讨新皇帝喜欢,甚至觉得这个人根本没甚才德!

  这是因为政治本来就不是一件以个人喜好为倾向的事情,即使身份是皇帝也不能例外!

  身处其中,人必须做合适的事情。

  既然这些人支持了自己,这个时候就得给予一些‘回报’,这既是提高‘帝党’的忠心,也是为了建立以自己为核心的领导班子。同时也是做给其他人看的皇帝其实是一种必须‘施恩’才能维护自己地位的存在。

  就像是历史上的宋代,就是因为对士大夫无比宽厚,所以才能在最后关头得这些人以命相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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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宽厚’合理不合理先不说,但类似的道理确实贯穿了整个封建社会。

  那时刘彻等到了太皇太后自然消亡,成为大汉政坛真正的主宰者。那些因为他的建元新政而受害的人,这个时候自然要好生对待,不然怎么让其他人有感于‘天子恩德’,对皇帝更加忠心耿耿?

  另外,也是考虑到了窦婴算是窦氏的叛逆,窦氏一系不见得能向他靠拢

  不过说到底,刘彻是根本不想用窦氏一系的人了。即使他手下很缺人才,窦氏一系也不乏可用之才,但政治斗争是严肃而残酷的,刘彻需要的是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朝堂,不需要有人在其中掺沙子!相比之下,手头人不够用倒是小事了。

  这华夏大地上别的或许不多,人却是极多的。身为皇帝,只要表示自己求贤若渴,自然多的是人通过各种手段冒头。

  人才的缺口总会存在,但这始终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正是因为如此,虽是重返朝堂了,窦婴表舅的存在感却很低。一方面是刘彻待他冷淡,另一方面似乎是他自己也有些灰心了。

  陈嫣当年与他说的那些诛心之语到底还是产生了影响,他没能对天子、对朝堂彻底死心,但心中的阴影却是挥之不去。

  太皇太后薨了后,他重新被召回朝堂,他没有推拒——他到底还抱有一丝幻想这并不奇怪,从一开始,这个少年时代就名满长安的王孙公子其实一直就是个理想主义者。

  他从来离权力中心无比接近,但总对此抱有某种天真的热忱。

  对天子的忠诚、对国家的责任,他是真的是受一种很高尚的情感驱使,这才投身政坛的。即便到了现在,他还有某种程度的幻想,幻想一个忠心耿耿、有才华的臣子必然会受到重用。

  就像古时那些贤君贤臣流传的故事一样。

  然而故事终究只能是故事,窦婴之后在朝堂上的冷遇说明了一切,那时候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所以他也灰了心。

  陈嫣收到的情报里,对于这位表舅并没有提过太多。毕竟陈嫣的情报系统传递的都是长安发生的、会影响这个国家的事,这会帮助陈嫣调整自己的事业。最多就是多多注意一下陈嫣的母亲,还有兄弟姐妹这些人,哪还能去窥探一位失意的前任丞相?

  而陈嫣也不可能和这位音乐老师通信这是为了保护她自己,她现在可不能轻易出现在长安任何人的视线中。为了这个,她甚至不能和母亲、姐姐联系,更不要说窦婴表舅了。

  就她所知的,窦婴表舅在灰心之后就安安分分在朝廷中做起了隐形人。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陈嫣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似窦婴这样的理想主义者,有的时候是不听劝的。所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说的就是他们了。

  那种时候,性命不足惜!重要的事自己的理想相比起理想来,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生命通通不值一提。而当理想消亡,即使他们还活着,也是死了,那个时候一心求死也不奇怪!

  所以表舅最终选择了失望之下心灰意冷,然后退一步,而不是生无可恋,抱着自己已经死去的理想陪葬这是让陈嫣很‘欣慰’的。

  在陈嫣看来,性命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此后这个世界就算还有千万种可能,也和你无关了。只要活着,所谓的心灰意冷说不定也是一时的,很多人直到晚年还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呢!

  事情到此就没什么可在意的了知道这位老师、长辈没有走向自毁之路,陈嫣就安心了。

  然而现在是怎么回事,魏其县这边有人在给他修大宅?这不科学啊!

  打听消息回来的仆从道:“那些人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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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魏其县本乡的,只是来做工,并不知其中内情,只道是长安的魏其侯在此起宅子。有的是长安来安排事务的,他们倒是知道,但口风紧,并不多说。奴使了钱,也只肯说是魏其侯老大人厌倦了官场,想要来魏其县颐养天年。”

  陈嫣怔了怔,有些明白了。

  她并不知道窦婴表舅的心路历程,但有些事情是可以猜测出来的。

  他是最后一点儿希望也被消耗掉了,对长安是彻底心灰意冷了有的人就是这样,真的心灰意冷了就会做的很绝。

  事实上也差不多,长安对于现在的窦婴来说就是一个伤心地。他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青少年时期那可真是一段好日子啊!即使那个时候的他没有后来的位高权重,只是外戚之家一个以才华闻名的子弟而已但那个时候他还有理想啊!

  他的理想在那个时候没有经历过意思风沙吹拂,还是最鲜亮、最热忱的样子。

  打马穿过长安的街道,有女郎会惊呼‘郎君甚美’,投掷鲜花瓜果——当然,这对于那时候的窦婴来说并不重要。只是时光过去这么多年,再次想起的时候却觉得那真是很好了。

  没有烦忧,有的只是热热烈烈的一切。

  后来窦婴又在长安经历了很多很多,好的事情、不好的事情,宦海沉浮多少年,他得到了很多,却失去了更多,直到最后一无所有曾经有多深深地爱着长安,这个时候就有多想离开。

  并不是痛恨怎么回痛恨呢,到底曾经那样爱过。他只是倦了,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看着熟悉的一切,在毁灭与痛苦中生生灭灭了。

  他终于决定离开长安。

  他甚至不打算回到窦氏老家,那边聚居着大量族人,每到一些重要的日子,比如祭祀祖先什么的,离开家乡的族人还要返乡。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朝堂有着关系窦婴这次是彻彻底底想要和过去做个了断了!连这些人都不想再见。

  这大概是另一种层面的‘物极必反’了吧。

  “怎么了?”桑弘羊发现陈嫣的神色有着一层说不出来是伤感,还是高兴的东西。

  陈嫣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对这样的发展她其实早有预料,毕竟一切很早以前就显露出了蛛丝马迹。只是一个人曾经轰轰烈烈的理想就这样彻底消亡了,还是让人很感慨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物伤其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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