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瓜(5)_汉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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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瓜(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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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山之中,有山林、清泉,夏日避暑倒是不错。呆在这里没有冰块(冰块在红溪山庄,运过来恐怕损耗厉害,陈嫣只让人用来做冰饮、冰镇水果之类,日常就不用冰降温了),虽然感觉上比山下红溪山庄要难熬一点,但只要静静呆着,心气静下来,偶尔一阵清风,只让人觉得腋下生风,暑气渐消。

  此时避暑别馆后院,陈嫣专门设了一处专门用来读书的地方,这大概也是避暑别馆最阴凉的地方之一了。

  在洒扫擦洗之后,铺设了席子——最上层是精细的蒲草席,有竹席的凉爽,又比竹席要来的柔软,缺点大概是使用寿命不长吧但这对于贵族来说显然算不上什么。

  铺设好后又多次擦洗,等到陈嫣来到的时候真正做到纤尘不染。

  鎏金的花鸟人物香炉还在冒着烟气,虽然是烟火气,但特意用了冰片、薄荷、樟脑等入香,出来的味道让人精神一振,渐生凉意——这也是陈嫣令人特意调出来的香方,这个季节使用倒是正合适。

  颜异被请来的时候,陈嫣这个做主人的自然已经到了,正低头摆弄着一张瑟。随手流泻几声清音就知道,她必定是此中高手。

  颜异是昨日到的,昨天已经见过一面了。不过当时见面更多是为了礼仪——陈嫣邀请了颜异来度假,颜异既然来了,总得感谢一番宾宾主主那一套,昨日总得行一行。

  真要说客套话以外的话(如果有的话),昨日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是一句也没说的。

  颜异今日早晨如往常一般早起,才做早课,就被请过来了。

  阿珠忍不住抱怨:“这哪里是做主人的作为?谁会在这时就请客!”

  其实这话里有些言不符实,真要说的话,两个要好的朋友一起山中避暑,别说早早一起早课、吃饭了,就是晚上睡一起也不算什么,一句情谊深厚就足够解释了。但因阿珠眼中的‘刘女郎’是个女子,很多看法就苛刻了起来。

  一旦有什么‘有别于礼’的地方,一分不对也容易被认为是十分不对。

  颜异看了一眼阿珠,眉头皱了起来,临走之前慢吞吞道:“恶称人之恶者。”

  听了这话,阿珠一下脸红了。

  当初给颜异挑婢女的时候是精挑细选了的,阿梅阿珠各方面都好,甚至还会读书写字!颜家是儒门大族,教习的时候也没有用如今流行的启蒙教材《仓颉篇》这种,用的是《论语》的儒家经典!

  所以会写字的阿珠阿梅别的或许不解,《论语》却是很熟的。

  ‘恶称人之恶者’一句出自《论语·阳货》,原文是学生向孔子请教,‘君子亦有恶乎’,于是孔子回答了君子也讨厌的四种人,其中排第一位的就是‘恶称人之恶者’,背后说人坏话的人

  颜异其实不擅长教训人,他表达生气的时候就是生气了,该怎么决断就怎么决断,训人这种事,少时在家有人帮他做。如今离家,身边人口简单,很少有这种情况现在又是在别人的地方,他更不可能为了阿珠的一句话如何训诫她了。

  一句《论语》中的句子,算是委婉地点明了问题。

  至于剩下的就不必说了,若是阿珠再不懂,阿梅也会提醒她而且颜异也察觉到了,有些时候并不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完全,这样效果反而比较好。

  因为如此一来当事人就得去想、去反思、去担心这样带来的教训显然有效的多!

  阿珠明白意思,立刻不敢再说,只能呆在小院里,常常心有不甘地向小院外张望。

  至于颜异这边,被请到了专门收拾出来读书的院子,他到的时候陈嫣正摆弄手上的瑟。见他来了,轻轻放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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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是复圣后人,一定是音律名家了,来的正好呢!”

  颜异缓缓行过去,每一步都像是尺子量出来的一样——陈嫣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从小经过训练,完全变成本能一样地步伐。颜异是这样,她也是这样,她年少时在宫中走动,似乎见过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

  但大多数人用这样千篇一律、刻板非常的礼节走出来就是呆板、僵硬,陈嫣倒是不僵硬,因为不管什么,一旦变成习惯,再怎么也不会僵硬的。但要说多好,那也不至于,至少陈嫣自己并不觉得自己那样好看。

  但现在看面前的青年一路行来,倒是有些理解最初制定这样礼仪的出发点了——这不是讲究‘个人主义’的现代,没有后世的知识、物质等多方面的大爆炸,此时最喜欢强调的是自我约束、自我克制!特别是上位者,这一点尤甚!

  一旦做不到自我约束、自我控制,他们就会侵占大量的社会资源,最终导致很多人得不到自己的那一份,最终引起很大的麻烦。

  《马太福音》中说‘因为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而《老子》中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道理说的是一个道理,社会资源佷容易就会向少数人倾斜!

  一旦倾斜到了极限,这种不平等到了极点,就是社会崩溃的时候。

  所以从一开始就得强调自我约束!

  这种自我约束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有的时候国君听一首活泼一些的曲子还会被批评,后世人觉得太矫枉过正了,但处在这个时代的人是没法这样觉得的。对于他们来说,这种约束是理所当然的!

  大家都不想知道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之后有什么,所以一开始就不要有打开的机会。

  走路行礼的严苛也算是一个小的方面在颜异走过来的时候陈嫣怔怔地看着他,克制到一分一厘都不差,简直是‘克制’这个词成精了的样子让人有一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颜异走过去,看到了陈嫣手边除了锦瑟之外的东西是一些曲谱。古人记谱有自己的专门符号,就和后世的五线谱一样。这种东西对于没学过的人来说无疑是天书。

  是残谱。

  “公子请看这怕是商周时的音律了”陈嫣指给颜异看——这些东西得来也很巧合,是泰和当铺收的!简而言之就是败家子败光祖业,最终将家中祖辈的收藏也给卖了。

  这样的故事俗套的很,根本不必再说一遍。

  这些收藏中有两箱竹简,其他的竹简也就罢了,都是现存典籍中能找到的内容,即使年代久远了一些,价值也不大。但这些乐谱不一样,底下人经过细细察看,觉得这是商周是一些乐章的残谱。

  而且还是现在已经失传了的!

  泰和钱庄的东西向来都是分类、估价,然后各有去处。根据陈嫣的安排,凡是文字类的,尽量给她留着!让专人判断价值,凡是有些价值的都得列成清单给她——凡是她清单上打勾了的,最后都会成为她的收藏。

  “修谱?”颜异看谱时就心中有数了此时正统教育出来的士人是礼、御、射、乐、书、数等都要涉猎,甚至要精通的!普通人或许已经难以接受完整的士人教育了,但颜异可是复圣十世孙!这方面十分复古音律基础非常扎实。

  看一眼乐谱,音律就在心里过了一遍。

  陈嫣快乐地点了点头,道:“这是去岁冬日送来的,近日算是有空了,便想整理出来。残谱要修,还得追根溯源要做之事还多呢。”

  说着陈嫣忽然觉得自说自话了一点点,连忙道:“若是公子对修谱之事并无兴致,这里还有许多竹简可读皆是旧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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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载一些师长治书之心得。”

  此时搞学术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简单来说吧,还是信息太不流通了!以《论语》为例,若要专治《论语》一书,除了将这部书背的滚瓜烂熟之外,还得理解其中的意思。这种理解并不是你以为如何,而是学术大佬们以为如何!

  和学术大佬们的理解相左?即使正确,那也是不正确!

  当然了,学术大佬之间是可以有一些不同的,事实上各个不同的学派,甚至同一学派内部,本来就很多差异。这种情况下就不会说谁对谁错了,即使是有仇的两个学派之间也会互相了解对方的思想——做到所谓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关系不坏的不同学派,以及学派内部,那更是要了解不同的观点了,不然如何能更深入学习,终有一日得到自己认为的‘正确’?

  陈嫣所谓的记录下来的心得体会,其实就是她在不同大佬哪里学习,最后记下来的一些读书笔记罢了。

  这个时候也没有正经的教辅参考书,这种学生自己做的读书笔记就算是最好的教辅了

  陈嫣也不怕颜异这个复圣后人看不上这些东西,复圣确实好大名头,但陈嫣也不是被吓大的。从小到大教导过她的人都可以组成这个时代最牛逼学术团体了——她都是跟着刘彻蹭师资,可想而知是什么水平。

  这些老师的学术记录诶!即使是颜异也不能看不上吧!

  “不急。”颜异并没有拒绝那些读书笔记,但此时他的目光都放在乐谱上。

  陈嫣秒懂他的意思,立刻让人搬乐器:“公子用什么?”

  “琴。”

  陈嫣听后便笑:“合该如此!”

  后世儒生若要奏乐,基本上也是琴了。虽然这是后来才有的风气,但这种风气不是凭空来的事实上从孔子他老人家起就应该能看出对琴的偏爱。

  颜异作为最正统不过的儒生,用琴简直是理所当然。

  如此一来,颜异用琴,陈嫣用瑟(偶尔也会用其他乐器),便一点一点试着修复残谱。

  事实上,修复残谱可不是毫无头绪地乱试音——这其实很考验一个人的音律基础,甚至是学术基础!

  古时的音乐都非常讲究!

  应该说音乐这种东西,从古到今是越来越‘自由’了,用古人的话来说其实就是‘不讲究’。现代谱曲虽然也有一定的规律,但与古代相比,那是拍马也不能及的!

  这类似诗歌,古代诗歌的格律很严格,但现代诗歌么,甚至出现了自由体

  修复商周时期的古乐谱,第一要熟悉的就是当时的音乐规则,这就给残谱残缺的地方圈定了范围然后就是细心推敲这是一个很费神的活儿,至少一个人做的时候是这样。

  当两个人做的时候就没那么无聊了,每当有些郁闷心烦的时候陈嫣就会拨动手中锦瑟,顺着心意拨弹一番。有的时候是此时已有的音乐,有的时候是后世音乐的一点儿片段。

  陈嫣也不怕人问这是什么曲子——因为以此时的观念来说,这些根本不是曲子!不符合作曲的规则,甚至可能不合乐理!一般来说都会觉得是她乱弹的。

  最多、最多就是乱弹的比较好听而已。

  颜异在旁听着,并没有说什么,但他并不当陈嫣是乱弹深深看了陈嫣的锦瑟一眼——从指法来看就不像是乱弹,信手乱弹的感觉也不一样。

  见陈嫣摆弄的开心了道:“很有野趣”

  陈嫣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大概是在称赞她随手弹出来的现代音乐片段?说实话,就这么个‘不通’的东西,在此时的音律大家那里肯定是要贻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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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颜异是受正统儒门士大夫教育长大的,能说一句‘野趣’,也是费尽了他全部的教养了吧?

  想到这里,陈嫣连忙道:“公子不必如此宽慰,本就是信手弹奏的。”

  才不是颜异心里是知道的,不过他没有反驳什么事实上他本来就不怎么反驳,他向来是说不如做,让事实证明一切。

  他是真心觉得听起来是不错的——他自己只弹奏那些重重规则之中创作出来的曲子的,有些很端正,有些很宏大但它们真的很难动人。

  不过这也不是大问题,这种音乐本来的作用就是礼仪、教化方面,若是太过讨喜反而不好,会被认为有‘谄媚’的嫌疑。

  颜异从没有弹过别的乐曲,他也不会弹就算有人教也不会!因为他已经没有演奏那自由自在音律的心了。

  大概上古时候人就是这样进行最初的演奏的所谓规则,其实是后来的人加上去的。

  如果让陈嫣知道颜异在想什么,她恐怕会相当惊讶颜异的悟性真的很惊人,总能一不小心就窥到某个真相

  不过比较可惜的是,他这个人通透,任何问题都能明白。然而明白归明白,真正行事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了有的时候聪明人也回做蠢事呢。

  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真正做蠢事的总是那几个聪明人。因为聪明,所以执拗,因为聪明,所以特立独行,因为聪明,所以才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中因为聪明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陈嫣‘铮铮’两声,拨弄了颜异手中的琴她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就这样动作亲密了,仿佛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她曾听人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并不相信,但现在才明白,有些古话既然能流传后世,那必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有的人一辈子也说不到哪里去,而有的人只要第一次见面,便是一见如故。

  “吾还记得,少时曾想学筝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吾还想过习编钟,习笙、习鼓,公子可会别的乐器?”陈嫣问着很简单的问题。

  “曾习过几样,不过只是略作涉猎,相比奏琴差得很远。”颜异缓缓说着,气氛很好。

  陈嫣听着笑了:“后,除了瑟,吾大概就只编钟不错了奏编钟时好看,所以才学的”

  颜异抿了抿嘴唇,说实话,这么个理由学编钟真是很不敬了,但他说不出重话。只能看着陈嫣,一遍遍看着陈嫣——看到了陈嫣袖口露出手帕的一角,是一条月白色的手帕,露出角角上一点儿刺绣,红丝线,艳的很。

  颜异忽然就想要上手去摘了那条手帕但他知道此举何等轻浮失礼,自然是没做的。

  越是约束自己,就越是想要去做,本来只是一分的念头,最后成了十成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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