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瓜(1)_汉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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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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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泽多芳草。

  颜异浑身包裹着水泽的气味,醒来的时候昏昏沉沉。撑起身,费力地回望一圈,难得地出现了茫然的情绪。

  但在他自己意识到自己的茫然之前,注意力已经转移。

  “你怎么才来啊!”声音里面有一点点责怪,但因为实在是太秾丽多情了,只会让人联想到蜂蜜之类又甜又粘的存在。

  “你怎么才来啊!”树下落英缤纷,明明是不是这个季节的桃花开得红艳艳。树下站着穿青碧色衣衫的女郎,似喜似嗔地看着他。他不说话,于是又追问了一句。

  颜异张口结舌他从来是不善言辞的那一个,但他从来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有的时候语言只会掩饰一个人的思想而已,他不需要说太多话,他会用行动办到一切。

  但在这一刻,颜异确实是有一定程度的懊恼的如果他能够告诉她,他为什么才来就好了。

  颜异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头脑晕沉沉的,浑身都在发烫。

  女郎似乎发现了他的异常,走过来碰了碰他的额头,满脸紧张:“你生病了啊!”

  “没有”颜异听到自己解释,解释的很慢,但很坚定。虽然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但他的本能与直觉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女郎怀疑地看着他,围着他绕了几圈,似乎是想看看他好不好。但这又怎么能看出一个人生没生病呢?所以——一双有些冰凉的双手碰到了他的手腕,轻轻摩挲着。

  “当真无疾么?我看看。”嘟囔着,女郎捏捏他这里,碰碰他那里。手指冰凉,与他越发灼烧的体温内外相激,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他抓住了女郎的手腕,发现真的太纤细了,被他握在手中,与春日里的柳枝一样:“女郎要庄重!”

  “咦?我有什么不庄重?”明明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女郎似乎一点儿不在意,反而靠地更近了。她有一双太过无辜明媚的眼睛,当这双眼睛只看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就糟糕了。

  从此之后,再也无法忘怀。

  眼睛里是笑意盈盈,颜异的声音堵在嘴中,喉咙滚了滚,最终想好的说辞全都没有了。他只是

  凑近了,嘴唇碰了碰那双眼睛烧的头更昏沉沉了。什么都是滚烫的,只有碰到她的一小片皮肤,有着一点凉意。

  女郎一下就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有些痒,又似乎是觉得现在的情况很有意思。她仰起头来看他,露出光洁好看的额头,眼睛里倒映着他,流泻出一段春日里最明媚春光。

  她说:“噫!公子你不庄重呀!”

  她是戏谑之语,但颜异知道,她说的没错,他是不庄重,应该说很不庄重。但他又亲了她一口,这次落在了额头上他可以更不庄重!

  “看来你是真的无疾,看起来好的很呢!”捂住额头,女郎哼哼了两声。似乎是觉得有一点儿生气,转身就跑了。

  颜异觉得自己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浑身发烫,灼烧的呼出的气也是滚烫的,已经不具备思考能力的自己,只会下意识地跟着她走。另一半则是有理智的他,他会想,这是怎么回事呢?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自己一切举止。

  前者控制了他的身体,后者只能做到旁观而已。

  女郎并没有走远,她藏在了附近的水泽中,一丛丛芳草生长在水中,她就站在那里,长长的裙摆有一小部分撒在水面上,轻轻漂浮着。

  颜异看到她手上拿着一束洁白的鲜花,他跟着她误入兰泽深处,衣衫下摆也打湿了。

  女郎嗅着洁白的鲜花,拿给她看:“好不好看?”

  然而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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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什么,花就打在了他头上,花朵上的水珠沾湿了他的头发,同时花香味扑了他一满脸。

  水泽的气味越来越重了,和雨水的气味很像恍惚中他这么想,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女郎见真的打中了,又吃吃地笑了起来颜异这才知道,哦,原来她是在与他玩笑——他没有任何恼怒,反而松了口气。说实话,如果她是真的恼了他,他还真没有办法让她消气。

  他不懂这些。

  然而他的不说话却被女郎认为是生气了,睁大了眼睛,涉过没过脚背的河水,抱着他的手臂。眨了眨眼睛:“你生气了吗?别生气啊与你玩笑呢!”

  “没有”“嗯?”“没生气。”

  女郎再次高兴起来她似乎总是这样,情绪变化的很快,让他根本捉摸不着。一会儿不高兴,一会儿又很快高兴起来。一会儿很有兴趣,一会儿又有可能漠不关心。

  她拉着他的手走入兰泽深处,在他耳边央求道:“你和我来呀!”

  她拉着他的手,轻而易举地带动了她——颜异要比她高大的多,如果他不想的话,他是不会动的。

  高大的青年低垂下了眉眼他觉得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是她的话,根本用不着央求无论她说什么,烧到头脑发烫的他都是无法拒绝的。

  “就这样跟着我来了?好乖啊”女郎秾丽的嗓音又喋喋不休起来,她笑着说:“若我是水中精怪,欲引公子共沉水中,同游水府,公子也来吗?”

  汉代的水府其实就是黄泉世界凡人入水府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死亡。

  颜异不说话,只是很认真地看着女郎如果是正常情况,颜异绝对不会答应如此荒唐的言语。当然了,如果真是正常情况,他本就不该陷入到如此荒唐的情境中。

  但现在就是不正常,所以他看着她,忽然觉得如她所言也没有什么不可。

  女郎似乎很爱笑,又吃吃娇笑了起来,倚靠在他的身上,直到笑够了才道:“公子,不能同生,便共死吧若是共沉水中,便不用经历世事无常,算是‘至死不渝’了!”

  她说‘至死不渝’的时候睫毛都在微微颤动,颜异觉得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了水汽当中,每一口都是饱和的水以及草木的味道——都快喘不上气来了。就是不知道这是因为水泽之中水汽太重,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人总是冲动型的动物,即使他人眼中足够稳重的颜异也是如此。更何况现在处于特殊情况的他,根本没有了平常的冷静。

  在听到她似乎是玩笑,又似乎是真心的话后,他生出的是同样的感觉。

  现在已经很好、很足够了,共沉水中,那便到死都是好的,又有什么不可呢?

  汉代人比较轻视死亡,一方面是上古风气还没有消散,普遍觉得人死是一件随时可能发生的事情。另一方面也和此时的生死观有关,大量的汉代人相信死亡并不是一切的终结,反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死后世界才正要开始呢!

  “好”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衣带被扯住,一步一步,两人逐渐步入水泽深处,水深到了腰部。

  女郎忽然一笑:“公子怎么真随我来了?”

  不等他说话,便把他推上了一边藏在芦苇丛中的竹筏:“来,与我来。”

  不去管竹筏漂向哪里,顺水而下,轻轻滑过碧波,水汽弥漫,甚至看不清两岸风光。

  ‘哗啦’,竹筏破开碧波时发出声响。

  女郎半身湿透了,青碧色的衣裙贴在身上。颜异坐在竹筏上,她便靠在他怀中,交颈耳语:“公子怎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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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唇不小心碰到耳朵,颜异神色不变,手却在女郎的背上轻轻摩挲着他的心已经乱了。

  他的心里有火,与身体外的水汽相激。

  芳草兰芷装饰了竹筏,竹筏顺水漂流,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乘坐竹筏的青年和女郎并不在意。

  有一阵山风吹来,浑身湿透的女郎轻轻颤抖,小声说:“公子我冷呢。”

  颜异并不觉得冷,身体里的灼烧感始终没有消退他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暖和起来。但不要紧,对方在他陷入深深苦恼当中时就已经有所动作了。

  青碧色的轻薄衣裙被剥下来,一双雪白的臂膀挽上了他的肩膀:“公子好暖和”

  一张冰凉的小脸正在他的颈窝不住磨蹭:“抱抱我公子,你抱抱我啊”

  颜异眨了眨眼睛,目光温和的不可思议

  竹筏依旧在顺水而下,有青碧色的纱罗拖在水中,沉沉浮浮,仿佛这个梦境本身——朦胧、潮湿、暧昧。

  颜异在昏暗的内室睁开眼睛,眨了眨。平日干净清爽的房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混乱而潮湿。

  他想起来了,昨日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公子早上也要水沐浴?”正在厨房造饔食的阿珠有些不解了。

  阿梅比她稍微懂一些,脸上立刻‘腾’地红了起来,饶是她平常十分宽容体谅,此时也忍不住道:“虽说都是卑贱之身,但魏女和果儿实在是昨日那酒,唉!不说也罢!”

  被阿梅抱怨的魏女和果儿已经被禁足了,在房间里不许出来——这是昨天的事情,就等着今天再做处置呢!

  阿珠虽然比阿梅懵懂一些,但话说到这个份上,有什么不明白?立刻也跟着脸红起来。

  昨日魏女与果儿找到机会,在酒水中放了一些助兴的东西这些东西是来东莞县之前夫人给的,让她们酌情使用。这件事夫人自然不会在信中告知公子却没有想到,这才来几日,就被用在公子身上了。

  使用了之后倒是没有欲火焚身,就是难耐一些而已——这很正常,在中常常出现的春药,仿佛无所不能的存在,常常被用来推动剧情进展实际上真没那么有用!

  如果是现代生产的药物,那倒是说不好。在不在乎身体会不会被损害的基础上,做出多厉害的药物都是有可能的,普通人也有渠道搞到。可要是古代,烈性药物或许有,但实在不多。

  一般是统治阶级享用都不说了,关键是很伤身体啊!

  既然是夫人给的药物,亲娘怎么会害儿子!所以这药物也就是助兴了,让人稍起兴致,可要是失去理智、非得发泄不可,那是不可能的。

  喝酒后不久颜异就察觉到了有异,他身边的人他都了解,不会做这种事,唯独新来的魏女和果儿有问题。追问了几句,也就说得一清二楚了——不是两人心理素质太差,经不住审问,只能说地位差距让两人没有太多可抵抗的资本。

  公子是主人,她们是婢妾之流,生死性命都握在人手上。一件事被公子认为是她们做的,即使不是她们做的那又如何呢?主人要降下处罚的话,难道一定要她们认罪吗?只要没有死人,谁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颜异不是一个不讲道理、会屈打成招的人,但是魏女和果儿又不知道!几经追问之下自然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不过两人显然不觉得自己有太多的错药物是夫人给她们的,现在使用虽然有些自作主张的意思,但也绝对算不上逾矩!

  “还不知自己错在哪儿呢!”阿珠一边烧水,一边嘟嘟囔囔:“就算夫人予了她们那物那也是备着公子有意之时使用!如今公子什么都不知道,这就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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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弄得公子如此,公子不生气才怪了!”

  “公子平日最好说话不过,没有罚人的时候,今次却是因她们开了先例!”阿珠撅着嘴,似乎是很生气的样子,但看她的眼睛就知道了,她其实还挺高兴的。或者说,这其实是幸灾乐祸。

  魏女和果儿的到来让她如临大敌,两年了!公子对她和阿梅都没有表现出‘另眼相待’的意思现在又冒出两个新人,比她们貌美,再加上刚来就和她不怎么和睦的样子怎么也没办法有善意吧。

  现在见她们在博得公子的喜爱之前,先做了让公子厌恶的事情,她如何能不乐?况且她对公子也有些了解,公子绝不是那种沉迷美色之人!若真是那样,平日交际应酬,早不知道收了多少美人了!

  如今公子既已厌恶,未来也不大可能因为魏女与果儿的美貌就改变态度!

  这一点阿珠知道,阿梅只会更知道,她虽然不说话,也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意思,但心里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房中浴桶注满了热水,似乎是意识到内室发生了什么,阿梅脸色通红,脚步很快地退出了内室。

  颜异换上一套新衫已经是两刻钟以后的事情了,披散着一头湿发出来,在阿珠替他擦头发的时候,忽然道:“送回临沂。”

  阿珠会意:“公子的意思是送魏女与果儿回临沂?”

  “嗯。”颜异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阿珠开心的不得了,只是拼命按捺住这才勉强稳住的!待到擦完头发,立刻满心欢喜地去传话。

  听到传话,魏女与果儿立刻闹了起来,两人拼命哭求,非要见公子——也是院子窄,两人就关在内院的房间内,一旦哭求,动静自然瞒不了人。

  最后阿珠也拦不住两人,让两人跑到了颜异跟前。

  两女跪倒在地,一头青丝皆是披散,哀哀道:“公子便宽恕妾一回罢!若是真送回临沂,夫人必然怪罪”

  颜异神色不变,抿唇并不说话。

  阿珠在旁立刻道:“你等是欺公子好性罢了!谁不知夫人宽和,怎么会因为此事就如何呢?”

  这倒是真话,颜家又不是那等豪强士绅,他家是儒门世家!靠的是诗书礼义传家,靠的是名声维持地位!若是名声不好,对他家的影响是很大的!这大概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因为这方面的原因,颜家子弟都被要求谨言慎行,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都被长辈关在家里,免得出去抹黑家族!至于家里的家风,要求自然也高,凡是都讲究一个宽和仁慈。

  对下人奴仆向来是严厉而不苛刻,相比此时普通的家主人,绝对是仁慈的代表了。

  魏女和果儿却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放宽心,反而求得更哀切了——她们很清楚,夫人宽和是真的,但这份宽和仁慈也不过是让她们不会因此事受到太重的惩罚而已!但现实是只要她们这次失败回家,这就是最大的惩罚了。

  夫人说不定也会恼怒她们自作主张、办事不力,将她们卖出去这个时代的家伎婢女之流和物件没有什么差别,所以买卖这些人可算不上‘不宽和’‘不仁慈’!而卖掉她们,再去另一个地方,那就不见得有颜家这样的好主家了!

  颜家家风井然,对奴婢也不苛刻,不管是真心还是假装,至少颜家的‘好心’让家中奴仆婢女都比普通奴仆婢女生活不止好了一点点。这一点,魏女和果儿是很清楚的。

  再不然,就算没有卖掉,依旧如过往一样在颜家做家伎,两人也是不愿的。此前没有机会接近公子也就罢了,如今喜从天降,能名正言顺地亲近,还没怎么抓住机会呢,这就要被送走了?

  两人如何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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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两人如今也有些后悔昨日的孟浪行为她们不应该这么急切的!至少应该等熟悉一些公子的行事,让公子多了解她们一些,至少对她们稍微有意的时候,再做行动两人甚至认为,正是因为太急切才造成了如今的结果!不然的话,情况就相反了!

  她们本来想的是,公子有了兴致,那必然是要解决的那么谁能解决呢?要么阿珠阿梅,要么是她们。她们并不把阿珠阿梅放在眼里,一个是她们生的不如她们,男子谁不喜欢容色好的女郎呢?即使是公子也不应例外才对。

  另一个,阿珠阿梅已经在公子身边侍奉两年了,到如今却始终不能让公子对她们有一丁点儿的意思。那么临到如今,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了。

  由此,她们很自信公子起兴之后会亲近她们却没有想到,公子竟真的忍了下来。

  若不是昨日公子的反应和正常男子无异,她们恐怕也要怀疑公子是不是某些方面有所欠缺。

  “公子便留下魏女和果儿吧。”阿梅出乎意料地劝说道,就连阿珠也以震惊的眼神看她。

  颜异看着阿梅不说话,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阿梅不去看拼命向她使眼色的阿珠,坦然道:“魏女和果儿经过此事必然也懂公子是甚行事了,不会再犯错。若是送回临沂,到时夫人说不定又要送人过来,又要麻烦一回。”

  阿珠也不笨,只是之前的欢喜冲昏了她的头脑而已!这时也明白过来——对啊!这两个人经此一事,一则,公子不喜欢她们了,二则,也会懂事起来!日后也就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了。但送回去,夫人就要再送人过来,谁知道到时候送来什么人?

  若是讨了公子的喜欢想到这里,阿珠立刻担忧起来。

  本来阿梅以为公子是懒得麻烦的性格,这件事既然已经平息,这么处理也没什么不好的。她这样一说,自然也就这样安排了。

  却没有想到,颜异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却摇了摇头:“送回临沂。”他甚至没有过多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坚持。

  阿梅被那一眼看的心惊,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她忽然想起了自家这位公子的性格。看似是最温和不过的人,沉默寡言,从来不难为人但他的行事作风实际上是很坚决的那种人!很多时候不说话,不是不会说,也不是不忍说,而是不必说。

  付诸行动就够了!

  有着这样行事作风的人,怎么可能是一味的温和之人?更不存在耳根子软这类弱点了。

  “是”阿梅不敢再劝她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公子看透了。

  正在此时,常跟在颜异身边的小僮仆走了进来,恭敬奉上一封帛书:“公子,华家识得的那位刘女郎送了信过来。”

  颜异良久不说话,直到僮仆,还有阿珠阿梅等人都奇怪起来,这才伸手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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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华不饰10瓶;屠鸭博士6瓶;箜潸厥、凤凰花又开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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