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蛰伏 2_宁渊全集
乐可小说 > 宁渊全集 > 第7章 蛰伏 2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7章 蛰伏 2

  虽说废婚圣旨颁在了赵家,但却并不能掩去洛宁渊最先被弃的事实,尤其是当方紫菲以一副幸福满满的姿态出席京城贵女的各种聚会时,关于洛家小姐羞愤难当、躲避家中不敢见人的传言就更是愈演愈烈。

  她家小姐一向懒得理会这些事,是以这些闲话并没有传进她耳里,但并不表示洛府其他人不知道,若是今日东来楼仕子齐聚,那背信悔婚的赵然若是出现在这里岂不是徒生是非?

  若是赵然出现,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就像在禹山捉的那头野猪一样!清河扬了扬眉,恨恨地想。

  外面大堂的人声更加鼎沸,不少素衣儒袍的仕子都简朴着装而来,连平时镶金带银的配饰也大多换成了温润的玉饰。天下皆知肖韩谨素来喜质朴之色,最看不惯锦衣华袍之人,他们今日这般穿戴也是投其所好。

  今日是入秋以来难得的好天气,肃爽的阳光带来的温煦渐渐照射在整个京城。

  一蓝衣儒服的青年男子转了几条大街,临到东来楼的时候才舒了一口气,看着天色不早,急忙整整衣襟朝里面走去。

  他生得冠雅温润,身姿挺拔,双眼肃朗清明,一看便是端正严谨之人,只是行走间步伐稍显紧张,脸上似是带着一丝愁绪。

  “闰年兄,快上来。”楼上清朗的声音随之响起,蓝衣男子听得这声唤忙抬头一看,见到友人倚坐高楼便展了展眉角,应了一声后抬步就上了楼。

  “云言兄,你来得这般早,可是收到了什么消息?”蓝衣男子上得二楼,将手中提的东西端端正正摆在桌上后才开口询问。

  “我知道你极是看重肖大师此次来京之事,便特意托父亲打听了一下,他说肖大师十之八九会来这次的文宴,你就放宽心好了。”

  “多谢云言兄了。”

  顾易朝柳章感激地拱了拱手,神色缓和不少。他出身清贫,又素来瞧不得那些徒有花架、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两年前在东来楼的宴会上虽一举成名,但也因为人太过耿直而得罪了不少纨绔子弟,遂始终难以融入京都仕子圈。柳章虽说出自高门显贵,但为人磊落,两人相识后一直交情匪浅。

  “闰年,你一向不太在意京城大豪的动向,这次为何会对肖大师如此关注,莫不是练了手好字希望他指点指点?”柳章看顾易长舒了一口气的模样,开口打趣起来。

  “你又不是不知,我一向不在乎这些,肖大师除了一手字被奉为国体外,你应当知道他的画风也是当世一绝,早年更是走访了不少地方,我这次来实在是有要事请见,否则不会这般无礼。”

  “说什么无礼,你看看……”柳章抬手朝大堂中央指去,撇了撇嘴,“这京城有点名气的学子基本上全来了,谁不想借此机会得肖大师青睐,自此鲤跃龙门?”

  顾易往他手指的地方瞧了瞧,点点头,但一会儿便面泛疑色:“咦,听说燕宇公子素来极喜这种聚会,从不缺席,这次怎的未曾前来?”

  柳章嗤笑了一声,带了一丝微不可见的鄙夷,神秘地朝顾易的方向靠近了几分:“你常年在外奔波,恐是还不知京城近几月来发生的事,我来给你说说……”

  他说得隐秘,顾易听得也啧啧称奇,但一双端正的毅眉却在听得原委的时候不自觉地竖了起来,脸上虞色颇深。

  他们这边说得小心翼翼,但其他人却未必有这样的品德。

  赵、方两家的婚事八卦在这群仕子口中也是最近聚会的谈资,更何况那当事人还是把他们都比过的新科状元。

  “赵兄,最近我们都没看到令兄出来参加聚会,可是家中有事,不方便出行?”

  问话的人一脸傲气,穿着的儒服颜色虽是淡雅,但却是上品织造的锦缎,他朝旁边坐着的人划了划折扇,一副风流高雅的模样。

  围着的众人听到这问话,一时静了下来,俱悄悄竖起了耳朵。

  被询问的人是赵然的族弟赵南,父母早亡后一直被赵氏族长养在名下,和赵然极亲。

  赵南神情委靡,他打了个哈欠,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白兄,我兄长最近一直在礼部行事,下个月戎族和南蛮会遣使者过来,皇上已指了他协助礼部尚书接待,自是没时间参加我们的聚会。”

  赵南掩下了眼中的厉色,看到一旁的人因他的答复而或失望或艳羡的模样,微微扬了扬眉角,一群蠢货,真的以为那废婚事件能对我赵家有什么影响吗?

  旁边的人看赵南脸色不虞,忙搭腔道:“令兄就是有福啊,这方家小姐温良贤淑,容貌顶尖,出身清贵,和赵然兄简直是天作之合,他日大喜,我等必当亲上府中恭贺。”

  旁边站着的仕子俱点头,世家中一向以赵氏为首,更遑论如今宣和帝对赵然宠信得紧,新科状元前途似锦,谁都想巴结一二。

  旁边厢房里的黄衣女子摇了摇指尖,锦帕轻轻捻动,脸颊绯红,双眼娇羞地望着裙摆下方,嘴唇微微抿了起来,显是心情极好。

  她旁边坐着的蓝衣女子打趣地轻推了她一下,声音颇有艳羡:“紫菲妹妹就是福气好,赵家公子才学俱佳,又对妹妹一往情深,真是让人羡慕。”

  方紫菲听着并不答话,只是脸色更加红润,神情也微微骄傲起来,她转了转眼珠,不自觉地朝外面看去。

  “哎,也不知那洛家小姐如今怎么样了,传闻她从不踏出家门一步,容颜不堪,才学粗鄙,也不知是真是假?”一个青衣士子围坐在赵南附近,疑惑地开口感慨道。

  虽说是询问,但多少也有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在里面,不少人皱起了眉,他们恭贺赵然娶亲是一回事,可堂而皇之地议论深闺小姐的品行又是另一回事了。

  再加上洛家小姐乃将门遗孤,他们大多是天子门生,读书数十载,倒也知道如此妄论实在是不厚道,一时间都收了声,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先前询问赵南的白姓公子把手中的折扇一收,在桌上敲击了两下,引得众人聚目后慢悠悠地道:“宫里传来消息,说洛家小姐德言不显,一手字写得极差,我看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唯命而已。”

  他这话说得甚为刻薄,而且声音还不小,满座闻之皆有些动容,尤其是赵南,他瞧得白稳脸上的得色,皱起了眉。

  洛家好歹也是武将世家,又握着云州十八郡的重权,他这般煽风点火地辱没洛家小姐,是想把赵家彻底推到和洛氏对立的地步吗?

  清河拿着筷子的手猛地放在桌上,桌子的板面出现了丝丝裂缝。她满是愤懑,脸色气得通红,眉毛皱得能打出个结来。

  年俊别在腰间的佩剑也横立在侧,眼中一丝厉芒闪过,杀气渐渐溢了出来。

  只有宁渊仍是好整以暇地坐在屋内的躺椅上,她低着头望着杯中浮动的茶叶,轻轻晃荡了两下,眯了眯眼,一脸惬意的模样,似是丝毫未曾听到大堂里辱没她的言论一般。

  “够了,大丈夫立于天地,焉能随意欺辱女子,白稳,你如此行事,真是小人莫如!”顾易一拍桌子,大声怒喝起来。他刚刚才从好友口中听得原委,本就对那背信的赵然颇为不愤,如今竟有人说出这样的无德之话,尽管他不识得那洛家小姐,可也觉得至少该仗义执言。

  他为人正直,本就面容端正,这番凛冽的话语说出来虽是让满座俱惊,可也正气凛然,让人忽视不得。

  白稳出身世家,父亲更是官拜户部尚书,一向眼高于顶,如今突然被人驳斥,脸色马上沉了下来。他朝顾易看去,像是仔细辨认了一番才慢慢地道:“我道是谁,顾闰年,你不好好地待在南巷,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那洛家小姐的事与你何干?我不过实话实说,你凭什么斥责于我?”

  顾易脸色通红,走上前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柳章拉住了衣摆,柳章指了指桌上放着的画卷,轻轻摇了摇头。

  顾易神色一顿,懊恼地摆了摆手不再言语。

  白稳看他们僵持的样子,便知这顾闰年定是有事需请见肖大师才会退却,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定当派人缠住这穷酸秀才,偏不让他心想事成才是。

  楼下突然跑上一小童,生得唇红齿白,伶俐活泼。他噔噔跑着的声音打乱了二楼的僵持,不少人认出他是肖大师身边跟着的童子,以为大师已到,纷纷站起身来。

  小童子跑上二楼,见到众人起身相迎也不意外,他翘了翘眉,软糯糯的声音便已出口:“先生说今日有事要办,就不来这宴席了。”

  说完便朝一楼跑去,颇有些来去无踪的意味。只留下满座大叹可惜的仕子,肖大师一向随意散漫,这般的事时常有之,倒也无人发牢骚,不一会儿其他人便各自组成小圈讨论起诗词歌赋来,这是他们一月一次的聚会,虽说肖韩谨未出现,可也耽误不了他们吟诗作画的雅兴。

  只有顾易懊恼地叹口气,神色颇为失望。柳章看他收拾桌上的东西,劝慰地道:“京城有那么多聚会,肖大师定会有出现的时候,闰年,你别失望了。”

  顾易点点头,朝柳章拱拱手,正待说些什么,坐在窗边的一人惊疑的声音打断了他欲开口的话。

  “快看,是那辆黄金马车。”出声的人显是知道这马车属于谁家,语气颇为惊叹意外。

  众人闻言忙朝窗户边涌去,看到楼下慢慢停住的灿金马车,都不由得吸了口凉气,虽说早就从传言中得知这辆曾于众目睽睽下驶进凤华别庄的马车颇为奢华,可到底也抵不上亲眼所见的震撼。

  金线挑染的穗络迎着风飘摇,带出了令人钦羡的贵意。

  这般的张扬不止是有钱能做到的,看着这突兀出现在东来楼门口的马车,众人开始隐隐觉得,这洛家恐怕并不像所有人以为的到了那般不堪的境地。

  有人小声地开口:“难道是洛家小姐出门了?”

  连赵南也站起身朝窗边走去,神色间颇为好奇,他知道的要比别人多一些,自然也隐约知晓宣和帝对这新进城的洛氏遗孤与众不同的态度。

  厢房里清脆的杯盏敲击声突兀地响起,蓝衣女子小心翼翼地看了方紫菲一眼,道:“紫菲妹妹,你没事吧?”

  方紫菲牵了牵嘴角,笑容有些勉强:“若水姐姐,我没事。”

  她转过头朝房中其他小姐看去,瞧得她们望向窗外的脸上泛起的好奇之色,不由得咬了咬嘴唇,神情意味不明起来。

  只是楼下停着的马车里迟迟不见有人出来,仰着脖子望了半天的众人不由得泄了气,正准备从窗边撤回,突见一人从马车里下来,但显然并不是那神秘的洛家小姐。

  走下来的男子容貌普通,他走进东来楼,向一楼候着的小二说了几句便退了出去,那小二了然地点点楼,急忙朝楼上跑来。

  他跑上楼梯,向站在大堂里的众人行了个礼,然后直直地朝里跑去。

  小二停在最里面的一间厢房外,恭敬地开口:“年公子,府上的马车已经到了,您吩咐过到了后唤您便是。”

  “知道了,你下去吧。”里面的声音颇显威慑,隐隐地带了一丝杀伐凛冽之气。

  年俊朝宁渊行了个礼,道:“小姐,马车到了。”

  清河看着她家小姐慢悠悠地从躺椅上站起,急忙拿出面纱遮在她耳后,宁渊皱了下眉,但没有拒绝。

  她如今的样子,和当年的墨宁渊一般无二,如此现于世间,并非明智之举。

  堂中众人瞪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间厢房,眼中俱是掩不住的好奇之色。虽然众人都隐隐猜到那厢房中人到底是谁,但却因店小二的称呼而犹疑起来,当门被打开的时候,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浊。

  率先走出来的男子一身劲服,眉目英挺,体态匀称,脸上的肃穆平添了几分京城儒士不见的豪迈坚毅。他站立在外后转身看向房里,像是在等候什么人一般。

  “年俊,开这么早干什么,我都还没把东西整理好呢。”里面传来的声音清脆婉转,带着一股娇憨的飒爽,让人一听便心情舒爽。

  被唤为年俊的男子显是瞧见了里面赖着不走的人在干什么,皱着眉带了几分认命的丢脸。

  这洛家小姐看来颇为娇憨啊,只是听这声音,倒也不似那般粗鄙不堪……众人心中不由得划过了这句话,只是还没想完,一抹极深沉的黑色便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他们看不到随后出来的绿衫女子手里大包小包提着的东西,只是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牢牢地锁在了那抹深沉的黑色里。

  走出来的女子身着一袭极深的黑纹金绣长袍,大开大合的衣摆间绣着曲折的金线,就如一幅神秘逶迤的古画,有一种古老而端庄的凝重感。

  她走得极慢,慢走间全身都流淌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典雅,颈后的黑发随意地披在身后,头上只余一墨簪浅浅绾着,一眼望去,闲散风韵又优雅到极致。

  那女子身上的玉佩随着主人的慢走而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音,震醒了大堂里被惊住的众人。

  所有人这才朝那姿态非凡的女子脸上望去,只是那薄薄的纱布下,让人无法窥得其中的光景,但那双眼睛中显露的墨茶色蕴沉的深沉却让人无法直视。

  这是一个极高贵、望之而让人无法企及的女子!

  大厅里极安静,甚至连惊叹声都被扼在了众人喉咙里。

  这般的姿态,不同于他们所见的任何一位大家闺秀,哪怕是大宁王朝中极为古老的世家都教养不出。

  如此女子,怎么可能容颜粗鄙,怎么可能德行不显,又怎么可能会愁于深闺怨天尤人?

  一切的猜测和流言放在这女子身上仿佛都只是一场笑话而已。

  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女子已经走到楼梯口停了下来,一眼看去,她肩上披着的肩纱有一种奢华的尊贵,她转过头,在所有人疑惑的神色中朝顾易站着的方向轻颔了一下首,然后转身朝楼下走去。

  步履沉然,姿态高贵,似是丝毫未曾在意那大堂之中站着的满京仕子。

  不少人这才想起移动脚步朝走廊楼梯处跑去,似是想多看几眼,但却已难见踪迹,一阵惊叹声中唯听一人轻叹了一句:“原来这就是洛家的小姐,云州洛氏,果真是……不凡。

  众人闻之一愣,却没有反驳之言,连刚才还口出不逊的白稳也呆呆地站在那里,神情动容。

  顾易神色怔怔地望着那女子刚刚消失的地方,慢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了下来。

  突然,另一间厢房的门被推开,一个黄衣女子从里面跑了出来,她步履纤小,铆足了劲朝楼梯处跑去。

  这一突变让大堂的众人目瞪口呆,不少人都没看清那跑出的究竟是何家小姐。

  “小姐,您慢点!”

  里面跟出个淡红衣裙的小丫头,想来极是情急,她向着前面奔出的黄衣女子快速地跑去,声音里还带了点哭腔,显然极是无措。

  一旁站着的赵南看到那奔出的人影,猛然皱起了眉,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怎么连她也会出现在这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leke9.cc。乐可小说手机版:https://m.leke9.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