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明珠_侍卫大人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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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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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华宫宫的偏殿长久未有人居住,院落中栽种着修竹,笔挺地斜立在日光中。

  虽是初春,殿内仍是刺骨的寒凉,桌椅井然有序地安置在偏殿之中,用手轻轻拂去,便知桌椅上已是落满了薄薄的灰屑。

  然这偏殿到底是位于备受宠爱的长乐公主的宫中,因而傅知微此举虽算得上仓促,但简单拾掇一番,还是能够勉强住下。

  傅知微也知道此前偏殿鲜少有人踏足,积灰无人清扫,用具俱不齐全,便老是往偏殿添东西。

  前些天让太监搬来一个梅花桩,昨日吩咐尚衣房挑几匹上好的料子给司矍做衣裳,今日又吩咐下人在院落中安置了石桌和圆凳,说改日定要挑个好时辰来偏殿喝酒赏月。

  如此几番下来,昭华宫里面的人看司矍的眼神都不一样。

  幸而昭华宫的太监宫女都是皇后精挑细选出来的,忠心耿耿,嘴巴也算严实,宫中也没有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倒是皇上听了护军营的风声,随口问了几句,被傅知微寥寥几句搪塞过去后,也没有再多提这个小侍卫了。

  雨雾蒙蒙,料峭的春寒未过,泛起的冷雾袅袅,将红砖碧瓦,楼台亭阁交错星罗棋布其间的皇宫氤氲成朦胧的山水画。

  傅知微身着朱红色绣有暗金色凤纹的薄袄,缩在软榻上,望着窗外的春雨在碧瓦上浸润成一道间或连绵间或间断的白线,百无聊赖地数着滴滴答答自屋檐上滴落的雨声。

  “一、二、三……哎呀,又数错了,湘云,你说是不是老天爷也存心和我过不去。”

  她抛着手里面从皇后那里软磨硬泡求来的文玩核桃,一下一下,试图就着雨打屋檐的节奏。奈何那雨滴时快时慢,一个不稳,两个铁核桃便哗啦一声落在地上。

  湘云在一旁笑着附和道:“公主难得有这般雅兴,要奴婢说呀,不是老天爷和公主过不去,而是公主存心和老天爷过不去咧。”

  “就你贫嘴。”傅知微佯怪地瞪了湘云一眼。

  这个丫鬟自小同她长大,因而与她说话也比别的丫鬟嬷嬷亲近许多。

  上辈子,她去赤炎国带着的唯一一个丫鬟,便是湘云。

  还是湘云向她苦苦求来的。

  彼时,湘云再熬几年就够了出宫的年纪,她顶着长公主丫鬟的名头,虽不能嫁入钟鸣鼎食之家,但是当一个商户之家的正妻亦是绰绰有余。

  傅知微自知这一去,湘云恐难再寻一门好亲事,狠了心不愿意带她同去,湘云哭得梨花带雨,跪在傅知微膝下,赌咒发誓,声声凄切。

  她说,湘云自小陪公主长大,而公主一去,前途莫测,身边若没有个贴心人,湘云岂能坐视不管,湘云别无所求,惟一的愿望便是护得公主一生安康。

  傅知微经不住她的哀求,也舍不得这个自小和自己长大的丫鬟,遂答应下。

  没想到后来她在太子府处境惨淡,自顾不暇,湘云日夜为她操碎心,看着她被下人轻待,亦是心疼得紧。

  太子府下人给她送来冷掉的饭菜,湘云气不过,同那小厮吵了起来。府里面没有人愿意多照看她,湘云冬日里便用冷水给她搓洗衣物,整个冬天下来,一双手冻得青紫,肿胀不堪。

  湘云虽是自己的丫鬟,但回望天泽国宫中的生活,亦是替她煮茶煎雪,这些脏活累活,本不需要她去做。

  她不愿她这般折腾自己的身子,可湘云偏生不听,甚至夜里起身挑灯偷偷给她缝制新的裙子,数月之后,便熬坏了自己眼睛。

  在太子府的第四年,湘云生了一场大病,躺在病榻上数月,被病魔折磨得形销骨立,不忍心成为她的拖累,最终在一个夜晚悄悄投湖自尽。

  前世她的混账事,连累了许多无辜的人。

  傅知微叹了口气,耷拉着眼皮,心不在焉地盯着窗外有一搭没一搭的绵绵春雨,神色间隐隐透着怅然若失。

  她揉了揉眉心,从软榻上起身,心中烦闷,大踏步走到桌案旁,随手提了搁置在桌上早已凉透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待冰冷苦涩的茶水入口,她才方觉清醒许多。

  她清了清嗓子,环视了下殿内,发觉没有那黑衣青年的身影,疑惑地问了一句:“司矍呢?”

  湘云捂着嘴调侃道:“公主难不成忘了,昨日您看上了皇上御书房的那夜明珠,却不明着向皇上讨要,缠着那小侍卫一整天,偏生使唤着他今日去偷呢。”

  “早上便没见着他人影,估计真的是去了御书房罢。”

  这本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傅知微听了却一愣,呆呆地想了半响,才反应过。

  好像是有这回事。

  她昨日只是跟他撒娇闹着玩的,前世这呆子就傻愣愣的,要是真的去偷,万一被父皇逮着,被拉去打板子可就糟糕了。

  想到这里,她绞着裙子,有些坐立不安。

  快到午膳时间,湘云已经给她泡第二壶茶了,傅知微等许久也没见着那黑衣青年,这才急了,起身吩咐道:“湘云,快随我去御书房。”

  湘云见她眉梢间溢着焦急之色,不敢怠慢,拿了件开氅披在傅知微身上,又回头赶忙去拿油纸伞。

  结果刚拿完伞回来,便见少女提着裙摆,一头扎进雨中。

  “哎——公主,等等奴婢,外面还下着雨!”

  春雨虽小,但寒凉刺骨,公主这才发热好了没几天,湘云担心她受不住这春雨,伞也没有撑开,也急忙跟上去。

  傅知微心中挂念着司矍,没有多理会湘云在后头的呐喊,直直冲向昭华宫宫门。

  这事可大可小,若父皇真的发怒了,纵使她万般求情,依着父皇的性子,死罪可免,活罪亦难逃。

  刚一出昭华宫的宫门,傅知微就撞上一人的胸膛。

  她忧思着司矍忧思得紧,头也没有抬,心道不知道是那个太监宫女如此不长眼,走路都莽莽撞撞的,正要开口训斥,却听见头顶上传来司矍素来清冷的声音。

  “公主何事如此焦急,可有卑职帮得上忙地方?”

  傅知微揉了揉被撞得发疼的鼻子,睁大了眼睛,猛然抬起头看着眼前好端端站在她跟前的青年。

  “你、你——”

  她抬着削白的玉指,颤巍巍地指着眼前的青年,结结巴巴地出声,似是不可置信。

  最终,她五指握成拳头,狠狠锤在青年厚实的胸膛上,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话,“我还以为你真的去御书房给我偷夜明珠了。”

  眼前的青年直插入鬓的剑眉凝着蒙蒙的水雾,似是眉梢头落了霜雪,听见少女娇憨的声音,冷厉的面容稍稍和缓下来。

  她方才走得这么急,他还担心她出了什么大事。

  “皇上的御书房有重兵把守,卑职实在不敢

  肆意妄为,因而一早便去京城中的铺子候着,给公主挑选夜明珠。”

  傅知微微微张着红润地小嘴,怔怔盯着司矍,一双凤眸流盼着清霜傲雪的光华。

  眼前的青年一身黑衣,却早已经被春雨浸润透了,薄唇微抿,上面凝聚着细密的小水珠,像是沾了水的樱桃般诱人。

  她不敢再多看,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夜明珠在哪里呢?”

  司矍动作有些迟疑,犹疑着要不要将夜明珠拿出来。

  他虽然在京城的铺子里精挑细选了许久,可是公主自幼见惯奇珍异宝,他怕她根本就瞧不上自己花费几年的俸禄才买来的一颗夜明珠。

  他们之间本就是云泥之别,这几日能够得到公主额外的关照,他以为自己已经耗尽了自己所有的运气。

  傅知微偏着头看着他,眼睛里面带着期待,青年面颊通红,终是慢吞吞地将盒子拿了出来。

  见少女欢喜地接过檀木盒子,司矍不自在地别过脸,面上的红晕蔓延到耳根,慌乱地解释道:“卑职囊中羞涩,这夜明珠自是比不得皇上的那颗,望公主恕罪。”

  他顿了顿,声音低落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

  傅知微没有听出话里面的不妥,眉眼弯弯,迫不及待地打开手上的檀木盒子。

  盒子里面果真静静躺着一颗莹润清透的夜明珠。

  夜明珠虽然看着不大,但剔透小巧,似是夜晚的月亮般透着淡淡的莹光,触之微润清凉,一看就是上好的品色。

  这样的夜明珠,得花他好几年的俸禄吧。

  她心中想着,有些心疼司矍为自己随口的玩笑花了这么多银钱,又得意自己在他心里如此重要。

  湘云这时也从后面追了上来。

  她见公主和司矍站在宫门下,担心公主淋着了雨,又见宫门的屋檐恰好遮住了公主娇小的身子,顿时松了口气。

  “公主,您也不顾惜着自己的身子,伞也不等奴婢打着就冲出去。”

  她气喘吁吁地说着,赶忙将伞搁置在傅知微头顶,以防那些细雨顺着风飘进她的衣襟中。

  傅知微一听湘云这话,此时倒也发现司矍的半个身子都在外面淋着雨。

  她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抬头却见司矍浑然不在意的神色,

  心中气闷,拉着他的手,一把将他拉进了屋檐下。

  他的手掌宽厚冰凉,沾着点点水气,虎口上还有着薄薄的薄茧。

  傅知微摩挲着夜明珠,仰着头冲青年抿嘴微笑了一下,脆生生说道:“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司矍呼吸一窒。

  少女的手掌柔弱无骨,若上好的绸缎般软软地贴在他掌心。

  他悄悄地同眼前的少女拉开了些许距离,怕她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淅淅沥沥的小雨轻飘飘地飘在傅知微的发梢上,像是落了一层浅浅白雪,给她平添了几分不食烟火的气息。

  像是落入凡间的小仙女,煞是好看。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风一阵阵地吹着昭阳宫荫蔽的老树。

  湘云见两人站在檐角下相顾无言,终是出声提醒道:“公主,这春雨凄寒,渗人得紧,快同奴婢回宫可好。”

  她看出公主对这个小侍卫的不同,怕公主嫌她管得多,又补了一句。

  “再说,司侍卫的衣服都湿了。”

  傅知微这才回过神。

  她将夜明珠放回盒子中,笑眯眯地说:“我很满意。”

  “我今天就不为难你给我煮茶啦。”

  “嗯。”

  司矍嘴角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嗓音清润,望着眼前的少女,神色间流露出些许难以掩盖的温柔。

  他偷偷将手背在身后,五指摩擦着掌心。

  公主的手,好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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