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5 章 纸条
“你成功了。”
盯着那个密码盒弹开的盖子看了几秒钟,人类男同事用一种很梦幻的语气说。
“……嗯。”
克拉克也稍稍有点没回过神来，“我觉得你可能要先退后……”
克劳德：？
几乎同时，人类男同事就心领神会地战术后仰,向后退了两三步,一直到进入安全距离。
等他完全站稳,人间之神屏住呼吸,略带迟疑地伸过手去，探到密码盒内部去。
哧！
在克拉克的指尖摸到密码盒内壁的那一瞬间，大量幽绿色毒气喷涌而出,笼罩了超人一头一脸，与此同时，克拉克的超级听力还让他听见烟雾中的异响。
克拉克：？？？
十九根削尖涂满毒液的金属长针被隐藏在雾气中，朝着敢于打开密码盒的人激射而出。
假如任何人类打开这个密码盒，即使能够躲开忽如其来的毒气,在没有训练过身法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任何可能躲开这十九根涂了毒的金属长针。
克拉克：？？？？？？
“…………”
刚被无辜喷了一脸的人间之神眨了下眼睛。
金属长针叮叮当当落了一地,破损的破损，折断的折断，超人英俊得如同太阳神阿波罗的脸则毫发无损。
克拉克一边伸手从睫毛上摘下最后一根没有自己落下的长针,一边从密码盒里拿出了克里希纳博士希望掩藏的东西,朝着人类男同事的方向招了下手。
“那是什么？”
在烟雾喷出的那一下就躲得超远的克劳德遥遥呼喊道。
等毒气渐渐散去，克拉克才拿着那个东西走回到人类男同事身边，顺便回答了他的问题。
超人将手掌摊开,露出了密码盒里取出的东西。
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把这张纸放进去的时候，他是真的不打算再把这个密码盒打开第二次了啊。”
人类男同事默默凑过来吐槽。
克拉克在心里相当同意这句话。
他将手中卷得细细的纸条在石板上摊平，耐心而精巧地用指尖挑起因为时间过久而粘连在一起的部分，将它们轻轻推开,直到整张略微泛黄的纸完整地出现在人间之神和克劳德面前，它大概有一张枕头那样大，遍布折痕。
当这张纸的全貌出现在超人面前时，克拉克忽然意识到了有些事情的不对劲。
“嘿。”
克劳德就站在超人身边，此时也微微眯起眼睛，指了下纸甚至已经开始晕染的边缘，“这张纸被储存的时间也太长了吧？”
和石板浮雕上那个美貌的少年毫不相同，和克里希纳博士成年体的年轻容貌也对不上，这张纸看上去已经在这里被放了二三十年……甚至更久。
“这里的一切都是被扭曲的，人是，时间好像也是。”
想了想，克拉克声音淡淡地说，“也许这就是原因，克里希纳博士也从来没和我们说过他的年龄。”
人间之神低下头去，不太情愿又充满好奇地开始阅读起纸上的文字。
“…………”
克拉克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如同其他纸上的印刷体一样冰冷的黑色小字，它们排列整齐得不像是真人，而像是某种机器打印出的字体。
自体观察日志
“哈？”
克劳德发出了一个充满质疑的单音节。
实验人员：莱纳德博士、克里希纳
实验报告由克里希纳写就
“…………”
现在轮到克拉克无言以对了。
中年男子神情严肃的浮雕和少年人充满古典美的面容重合在一起，出现在克拉克脑海里的只有一个词。
“他们不是父子吗……？”人间之神声音有些干涩地问。
无论是克拉克还是克劳德，都或多或少地体验过被父亲所深深爱着、被父亲保护在羽翼下的感觉，在看到白纸黑字上面的“莱纳德博士”几个字时，两个人都不太舒服地皱了下眉。
这个父亲为什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做这种事？
为了探寻大灾变后诞生的新人类的情绪波动范畴，本实验为“情感食物”理论打下可行化基础，实验报告将仅供莱纳德博士与克里希纳被实验人员参阅。
第一次测试：疼痛
将被实验人员的手腕用利器割开，切入皮下组织层。
被实验人员反应：无
将被实验人员的四肢和身躯用沾满盐水的皮革制品鞭打。
被实验人员反应：无
用火灼烧被实验人员的双手。
被实验人员反应：无
割下被实验人员的皮肤。
……
克拉克看着手中这张薄薄的纸，忍不住咬紧了下颚。
人间之神垂下蔚蓝的眼睛，有几秒钟，甚至有些胆怯再继续读下去会看到什么。
“他真可悲。”
克劳德抬起头来，同样看起来好像需要休息一会。
人类男同事安静地说。
“一个正常的父亲是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做下这些的，哪怕他的儿子主动要求，哪怕他的儿子是个怪物。一个成年人本来应该教会未成年人什么叫做界限……但……”
克劳德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推了推眼镜，重新低下头，装作自己在阅读这张漫长的克里希纳受难表。
“实验的名头是大灾变后诞生的新人类情绪波动范畴。”
克拉克敏锐地指出，“克里希纳博士是被测试人员……也就是说新人类依旧在诞生？”
“但这些新人类很奇怪。”
克劳德冷着脸点了点纸张上的记录，“在正常人类都不可能忍受的折磨里，他根本就毫无反应。”
“那不是好事。”
克拉克说。
“即使他不明白这种感情、也感受不到什么，”人间之神沉吟着，将自己的想法尽可能简单地说了出来，“曾经有人在他身上刻下的痕迹，终有一天他也会用那些来对待别人。”
克劳德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超人的意思。
“………因为在他身上的是一种纯粹的恶。”
克拉克不再说话，而是将之前推开的纸上重新拿回，开始阅读接下来的文字。
第二次测试：羞耻
将被实验人员带到有五十人作为观众的公共场所，以手掌击打他的面颊。
被实验人员反应：无
让被实验人员喊出“我是怪物，我是失败者”。
被实验人员反应：无
命令被实验人员四肢着地，在地面上爬行三圈。
被实验人员反应：略带迟疑
让被实验人员以没有衣服遮盖的方式出现在有五十人作为观众的公共场所。
被实验人员主动要求实验停止，一分三十秒后身体出现僵直反应
为了本次实验的正确性，本次试验直到十分三十秒后才完全终止。
“是我的错觉吗？”
克劳德用手掌盖住最后一行文字，慢慢地说，“他们做的这些测试给了我某种古怪的感觉，尤其是莱纳德博士让自己的儿子喊出我是怪物的那一段。”
“我想你说的没错。”
人间之神抬起低垂的蔚蓝色眼睛，和人类男同事对视着，轻声说，“父亲嫉妒儿子，嫉妒他的才能？”
克劳德的异瞳在灰色塔楼黯淡的光线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还是恐惧于他面对伤害的无动于衷，快意于他在实验中表现出的逆来顺受？”
人类男同事将眼镜向上推了推，无不讽刺地接口道。
“也许都有吧。”
超人站在原地，一时间有点心情复杂。
克里希纳博士冰凉的眼神，毫无同理心的话语，以及那张无害的、充满古典美的面容重新出现在克拉克眼前，还有他在询问克拉克关于“地狱”时，像狼一样预备进攻的表情。
那个时候，这个疯狂的博士究竟在想些什么，克拉克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接下来的还有什么？”
克劳德的话打断了人间之神的出神，他将手中的纸向上推平，露出最下端的纸张记录。
“好像这次实验就是他们做的最后一个。”克拉克比量了一下两次实验报告和纸张的长度，衷心感激地吸了一口气，“我实在是读不下去了。”
人间之神：我连续看了两次，看完动弹不得.jpg
“………”
克劳德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克拉克听到了对方简短的吸气声。
人类男同事：我虽然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jpg
第三次测试：恐惧
将被实验人员投入水中，在即将窒息时提出，反复十次。
被实验人员反应：随着时间增加变得激烈
将被实验人员禁锢在床板上，在被实验人员的眼前播放恐怖影像。
被实验人员反应：瞳孔略微缩紧，呼吸急促
将被实验人员投入黑牢。
被实验人员反应：
“这里被墨迹晕掉了。”克劳德凑过去，皱着眉分辨着已经糊成一团的字迹，在几分钟后，终于放弃地抬起头来，“你能看清楚吗，克拉克？”
“………”
人间之神诚实地摇了摇头。
潮湿加上储存的时间，这张纸上的一切痕迹早已经要么被时光抹去，要么变得难以辨别。
实验暂停
由于发生了未知意外，实验在一星期后继续。
“……之前就连克里希纳博士被刀子割掉皮肤都没有暂停实验。”
克劳德有点不安地问，“那个黑牢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连克里希纳都能”
“…………”
人间之神没有回答。
超人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眉眼疏散，目光专注，快速向下一行行阅读着。
实验继续
将被实验人员从黑牢中提出，放入纯白房间中，为期未知
被实验人员反应：随着时间增加而变得激烈。通过检测，光照显示大脑中恐惧中枢神经微微变亮。
……
在实验单的末尾，克里希纳博士冷冰冰的笔记再度出现，就好像他自己没有出现在以上所有实验里那样。
通过三次实验，证明莱纳德博士提出的“情感食物”理论将在未来拥有大量需求。
人类需要情感，没有情感的人类是随时会自我报废的机器，无所谓自己受伤死亡，无所谓明天是否到来，因此，“情感”，它将会成为拯救这个新世界、拯救我们的重要元素之一。
在最下面，则是莱纳德博士和克里希纳的签名。
这就是这个冰冷而病态的世界对那些孩童们下手的开端。
寂静的空气中，人间之神可以听到克劳德响亮急促的心跳声。
这个实验室的受害者手臂上至今依旧烙印着无法去除的002的男人，此时此刻双手握拳，青筋毕露，看上去想把这张写满记录的纸直接扯成碎片。
“等一下。”
克拉克目光下滑，忽然注意到了纸张下端的异常，制止了人类男同事的动作，“这段话下面盖住了什么东西。”
“…………”
仿佛理智的重锤轰然撞入，克劳德转过脸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手臂上鼓胀的肌肉渐渐恢复正常。
他沉默着向后退了一步，给人间之神让出了足够的位置。
在克拉克检查的时候，人类男同事已经控制好了情绪，好奇心重新冒出头来，忍不住凑过来看了两眼。
“那下面有什么东西吗？”
克劳德问。
“是第二层纸。”
克拉克一边检查一遍回答。
在字迹和纸张的变化中，人间之神抓住了那丝细小的端倪即使这张纸的厚度摸上去毫无问题，但色差还是暴露了这一点。
“……………”
在克拉克回过头时，人类男同事心领神会地向后退了两步。
超人微微张开双唇，露出珠贝似的雪白牙齿，一股寒冷的气息忽然冲出他的舌尖，直直落在石块上，刹那间，冰霜就覆盖了石块的表面。
克劳德：…………
与此同时，两道金红色的光芒从克拉克的双眼中射出，它们并未直接落在石块上，而是绕着石块缓慢地转了两圈，随即被克拉克收回。
克劳德：………………
这样做是有用的，冰霜开始逐渐融化。
人间之神重新抬起头，面容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英俊平静，甚至看上去有点让人怜爱的无辜，仿佛刚刚那个举手投足间就能将碳基生命献给死神的兵器只是克劳德的幻觉。
“我们现在有水了。”
他晃了晃这块已经开始在滴水的石块，示意克劳德将需要分开的两张纸拿到石块下方。
后者并没有感叹的功夫，立即把纸连着石板推了过去。
随着水滴洇湿发黄的纸面，克拉克半跪下来，用指尖轻轻寻找到两张纸连黏的分隔，以机器般的精准度将它们慢慢扯开。
人间之神的动作慢而稳健，眼神专注，一点一点，被克里希纳博士遮盖住的地方又重新被克拉克扯开。
那是一张被隐藏在实验报告后的纸条。
“克拉克，水”人类男同事看着那团迅速洇开的痕迹，开口提醒道。
对着整张纸条的边缘，克拉克吐出一口夹杂着冰霜的气，阻止了水渍的蔓延。
做完这一切，人间之神重新站起身体，给克劳德默默让出了一个看纸条的空间。
不需要克拉克多说，人类男同事也明白了：这张纸条的阅读是有时限的。
在冰霜完全融化之前。
至此，这个密码盒里、以及报告纸上面的一切秘密都在克拉克和人类男同事面前无处遁形。
而这张被克里希纳博士小心藏起的纸条上，果然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在薄薄的纸张上，墨迹被几度洇开，即使仍然是工整的印刷体，却显出书写者的不平静，下笔之人写得十分用力，甚至有几处勾破了纸张表面。
并未被涵盖在本次测试中的未知反应
被实验人员和目光相交
在微笑
被实验人员反应：汗液流动速度加快，身体出现僵直反应，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在血液中的含量提升到倍，光照显示大脑中愉悦中枢神经大幅度变亮。
？？？？？？
由于这种未知变化，将被列为重点观察实验人物。
“……”
克拉克停顿了片刻，默默消化着这个词带来的信息量。
人类男同事也难以置信地笑了一声。
“……他从自己身体里检测出了人类在一见钟情、坠入爱河的时候分泌的激素？你是说克里希纳博士？”
“但我想他应该不知道那是什么，”人间之神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指向纸条上方，“那边写的是未知反应，他只觉得这个实验对象是特殊的。”
这张纸上的记录是那样荒诞可笑而悲凉，连克拉克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对此作出反应。
那根本就不是因为找到了合适的实验品，或者这个实验品身上有多么特殊。
通过解剖自己，克里希纳博士明明可以看见他对这个码去名字的爱究竟有多深，他却从始至终都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
“他真可悲。”
克劳德叹了口气，带着一点微妙的讽刺说道。
人类男同事松开手，覆盖着薄薄冰霜的纸条从他的指缝中飘出，在半空中开始溶解。
在克拉克眼里，纸条慢慢飘下的速度和负十六倍速的镜头差不了多少，他可以轻松将那张纸条拿回到手中。
“…………”
人间之神最终没有动作，而是沉默地看着它在灰色塔楼的阶梯上落地。
几秒钟内，那半张承载着克里希纳博士自己都无法明白的、莫名情绪的纸条，就开始在克拉克和人类男同事的眼前融化，直到最后变成了一滩任何人都辨别不清的暗色纸泥。
“走吧。”
人间之神跨过了它，平静地说。
白色塔楼已经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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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那个密码盒弹开的盖子看了几秒钟,人类男同事用一种很梦幻的语气说。
“……嗯。”
克拉克也稍稍有点没回过神来，“我觉得你可能要先退后……”
克劳德：？
几乎同时，人类男同事就心领神会地战术后仰,向后退了两三步,一直到进入安全距离。
等他完全站稳,人间之神屏住呼吸,略带迟疑地伸过手去，探到密码盒内部去。
哧！
在克拉克的指尖摸到密码盒内壁的那一瞬间，大量幽绿色毒气喷涌而出,笼罩了超人一头一脸，与此同时，克拉克的超级听力还让他听见烟雾中的异响。
克拉克：？？？
十九根削尖涂满毒液的金属长针被隐藏在雾气中，朝着敢于打开密码盒的人激射而出。
假如任何人类打开这个密码盒，即使能够躲开忽如其来的毒气,在没有训练过身法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任何可能躲开这十九根涂了毒的金属长针。
克拉克：？？？？？？
“…………”
刚被无辜喷了一脸的人间之神眨了下眼睛。
金属长针叮叮当当落了一地,破损的破损，折断的折断，超人英俊得如同太阳神阿波罗的脸则毫发无损。
克拉克一边伸手从睫毛上摘下最后一根没有自己落下的长针,一边从密码盒里拿出了克里希纳博士希望掩藏的东西,朝着人类男同事的方向招了下手。
“那是什么？”
在烟雾喷出的那一下就躲得超远的克劳德遥遥呼喊道。
等毒气渐渐散去，克拉克才拿着那个东西走回到人类男同事身边，顺便回答了他的问题。
超人将手掌摊开,露出了密码盒里取出的东西。
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把这张纸放进去的时候，他是真的不打算再把这个密码盒打开第二次了啊。”
人类男同事默默凑过来吐槽。
克拉克在心里相当同意这句话。
他将手中卷得细细的纸条在石板上摊平，耐心而精巧地用指尖挑起因为时间过久而粘连在一起的部分，将它们轻轻推开,直到整张略微泛黄的纸完整地出现在人间之神和克劳德面前，它大概有一张枕头那样大，遍布折痕。
当这张纸的全貌出现在超人面前时，克拉克忽然意识到了有些事情的不对劲。
“嘿。”
克劳德就站在超人身边，此时也微微眯起眼睛，指了下纸甚至已经开始晕染的边缘，“这张纸被储存的时间也太长了吧？”
和石板浮雕上那个美貌的少年毫不相同，和克里希纳博士成年体的年轻容貌也对不上，这张纸看上去已经在这里被放了二三十年……甚至更久。
“这里的一切都是被扭曲的，人是，时间好像也是。”
想了想，克拉克声音淡淡地说，“也许这就是原因，克里希纳博士也从来没和我们说过他的年龄。”
人间之神低下头去，不太情愿又充满好奇地开始阅读起纸上的文字。
“…………”
克拉克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如同其他纸上的印刷体一样冰冷的黑色小字，它们排列整齐得不像是真人，而像是某种机器打印出的字体。
自体观察日志
“哈？”
克劳德发出了一个充满质疑的单音节。
实验人员：莱纳德博士、克里希纳
实验报告由克里希纳写就
“…………”
现在轮到克拉克无言以对了。
中年男子神情严肃的浮雕和少年人充满古典美的面容重合在一起，出现在克拉克脑海里的只有一个词。
“他们不是父子吗……？”人间之神声音有些干涩地问。
无论是克拉克还是克劳德，都或多或少地体验过被父亲所深深爱着、被父亲保护在羽翼下的感觉，在看到白纸黑字上面的“莱纳德博士”几个字时，两个人都不太舒服地皱了下眉。
这个父亲为什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做这种事？
为了探寻大灾变后诞生的新人类的情绪波动范畴，本实验为“情感食物”理论打下可行化基础，实验报告将仅供莱纳德博士与克里希纳被实验人员参阅。
第一次测试：疼痛
将被实验人员的手腕用利器割开，切入皮下组织层。
被实验人员反应：无
将被实验人员的四肢和身躯用沾满盐水的皮革制品鞭打。
被实验人员反应：无
用火灼烧被实验人员的双手。
被实验人员反应：无
割下被实验人员的皮肤。
……
克拉克看着手中这张薄薄的纸，忍不住咬紧了下颚。
人间之神垂下蔚蓝的眼睛，有几秒钟，甚至有些胆怯再继续读下去会看到什么。
“他真可悲。”
克劳德抬起头来，同样看起来好像需要休息一会。
人类男同事安静地说。
“一个正常的父亲是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做下这些的，哪怕他的儿子主动要求，哪怕他的儿子是个怪物。一个成年人本来应该教会未成年人什么叫做界限……但……”
克劳德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推了推眼镜，重新低下头，装作自己在阅读这张漫长的克里希纳受难表。
“实验的名头是大灾变后诞生的新人类情绪波动范畴。”
克拉克敏锐地指出，“克里希纳博士是被测试人员……也就是说新人类依旧在诞生？”
“但这些新人类很奇怪。”
克劳德冷着脸点了点纸张上的记录，“在正常人类都不可能忍受的折磨里，他根本就毫无反应。”
“那不是好事。”
克拉克说。
“即使他不明白这种感情、也感受不到什么，”人间之神沉吟着，将自己的想法尽可能简单地说了出来，“曾经有人在他身上刻下的痕迹，终有一天他也会用那些来对待别人。”
克劳德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超人的意思。
“………因为在他身上的是一种纯粹的恶。”
克拉克不再说话，而是将之前推开的纸上重新拿回，开始阅读接下来的文字。
第二次测试：羞耻
将被实验人员带到有五十人作为观众的公共场所，以手掌击打他的面颊。
被实验人员反应：无
让被实验人员喊出“我是怪物，我是失败者”。
被实验人员反应：无
命令被实验人员四肢着地，在地面上爬行三圈。
被实验人员反应：略带迟疑
让被实验人员以没有衣服遮盖的方式出现在有五十人作为观众的公共场所。
被实验人员主动要求实验停止，一分三十秒后身体出现僵直反应
为了本次实验的正确性，本次试验直到十分三十秒后才完全终止。
“是我的错觉吗？”
克劳德用手掌盖住最后一行文字，慢慢地说，“他们做的这些测试给了我某种古怪的感觉，尤其是莱纳德博士让自己的儿子喊出我是怪物的那一段。”
“我想你说的没错。”
人间之神抬起低垂的蔚蓝色眼睛，和人类男同事对视着，轻声说，“父亲嫉妒儿子，嫉妒他的才能？”
克劳德的异瞳在灰色塔楼黯淡的光线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还是恐惧于他面对伤害的无动于衷，快意于他在实验中表现出的逆来顺受？”
人类男同事将眼镜向上推了推，无不讽刺地接口道。
“也许都有吧。”
超人站在原地，一时间有点心情复杂。
克里希纳博士冰凉的眼神，毫无同理心的话语，以及那张无害的、充满古典美的面容重新出现在克拉克眼前，还有他在询问克拉克关于“地狱”时，像狼一样预备进攻的表情。
那个时候，这个疯狂的博士究竟在想些什么，克拉克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接下来的还有什么？”
克劳德的话打断了人间之神的出神，他将手中的纸向上推平，露出最下端的纸张记录。
“好像这次实验就是他们做的最后一个。”克拉克比量了一下两次实验报告和纸张的长度，衷心感激地吸了一口气，“我实在是读不下去了。”
人间之神：我连续看了两次，看完动弹不得.jpg
“………”
克劳德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克拉克听到了对方简短的吸气声。
人类男同事：我虽然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jpg
第三次测试：恐惧
将被实验人员投入水中，在即将窒息时提出，反复十次。
被实验人员反应：随着时间增加变得激烈
将被实验人员禁锢在床板上，在被实验人员的眼前播放恐怖影像。
被实验人员反应：瞳孔略微缩紧，呼吸急促
将被实验人员投入黑牢。
被实验人员反应：
“这里被墨迹晕掉了。”克劳德凑过去，皱着眉分辨着已经糊成一团的字迹，在几分钟后，终于放弃地抬起头来，“你能看清楚吗，克拉克？”
“………”
人间之神诚实地摇了摇头。
潮湿加上储存的时间，这张纸上的一切痕迹早已经要么被时光抹去，要么变得难以辨别。
实验暂停
由于发生了未知意外，实验在一星期后继续。
“……之前就连克里希纳博士被刀子割掉皮肤都没有暂停实验。”
克劳德有点不安地问，“那个黑牢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连克里希纳都能”
“…………”
人间之神没有回答。
超人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眉眼疏散，目光专注，快速向下一行行阅读着。
实验继续
将被实验人员从黑牢中提出，放入纯白房间中，为期未知
被实验人员反应：随着时间增加而变得激烈。通过检测，光照显示大脑中恐惧中枢神经微微变亮。
……
在实验单的末尾，克里希纳博士冷冰冰的笔记再度出现，就好像他自己没有出现在以上所有实验里那样。
通过三次实验，证明莱纳德博士提出的“情感食物”理论将在未来拥有大量需求。
人类需要情感，没有情感的人类是随时会自我报废的机器，无所谓自己受伤死亡，无所谓明天是否到来，因此，“情感”，它将会成为拯救这个新世界、拯救我们的重要元素之一。
在最下面，则是莱纳德博士和克里希纳的签名。
这就是这个冰冷而病态的世界对那些孩童们下手的开端。
寂静的空气中，人间之神可以听到克劳德响亮急促的心跳声。
这个实验室的受害者手臂上至今依旧烙印着无法去除的002的男人，此时此刻双手握拳，青筋毕露，看上去想把这张写满记录的纸直接扯成碎片。
“等一下。”
克拉克目光下滑，忽然注意到了纸张下端的异常，制止了人类男同事的动作，“这段话下面盖住了什么东西。”
“…………”
仿佛理智的重锤轰然撞入，克劳德转过脸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手臂上鼓胀的肌肉渐渐恢复正常。
他沉默着向后退了一步，给人间之神让出了足够的位置。
在克拉克检查的时候，人类男同事已经控制好了情绪，好奇心重新冒出头来，忍不住凑过来看了两眼。
“那下面有什么东西吗？”
克劳德问。
“是第二层纸。”
克拉克一边检查一遍回答。
在字迹和纸张的变化中，人间之神抓住了那丝细小的端倪即使这张纸的厚度摸上去毫无问题，但色差还是暴露了这一点。
“……………”
在克拉克回过头时，人类男同事心领神会地向后退了两步。
超人微微张开双唇，露出珠贝似的雪白牙齿，一股寒冷的气息忽然冲出他的舌尖，直直落在石块上，刹那间，冰霜就覆盖了石块的表面。
克劳德：…………
与此同时，两道金红色的光芒从克拉克的双眼中射出，它们并未直接落在石块上，而是绕着石块缓慢地转了两圈，随即被克拉克收回。
克劳德：………………
这样做是有用的，冰霜开始逐渐融化。
人间之神重新抬起头，面容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英俊平静，甚至看上去有点让人怜爱的无辜，仿佛刚刚那个举手投足间就能将碳基生命献给死神的兵器只是克劳德的幻觉。
“我们现在有水了。”
他晃了晃这块已经开始在滴水的石块，示意克劳德将需要分开的两张纸拿到石块下方。
后者并没有感叹的功夫，立即把纸连着石板推了过去。
随着水滴洇湿发黄的纸面，克拉克半跪下来，用指尖轻轻寻找到两张纸连黏的分隔，以机器般的精准度将它们慢慢扯开。
人间之神的动作慢而稳健，眼神专注，一点一点，被克里希纳博士遮盖住的地方又重新被克拉克扯开。
那是一张被隐藏在实验报告后的纸条。
“克拉克，水”人类男同事看着那团迅速洇开的痕迹，开口提醒道。
对着整张纸条的边缘，克拉克吐出一口夹杂着冰霜的气，阻止了水渍的蔓延。
做完这一切，人间之神重新站起身体，给克劳德默默让出了一个看纸条的空间。
不需要克拉克多说，人类男同事也明白了：这张纸条的阅读是有时限的。
在冰霜完全融化之前。
至此，这个密码盒里、以及报告纸上面的一切秘密都在克拉克和人类男同事面前无处遁形。
而这张被克里希纳博士小心藏起的纸条上，果然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在薄薄的纸张上，墨迹被几度洇开，即使仍然是工整的印刷体，却显出书写者的不平静，下笔之人写得十分用力，甚至有几处勾破了纸张表面。
并未被涵盖在本次测试中的未知反应
被实验人员和目光相交
在微笑
被实验人员反应：汗液流动速度加快，身体出现僵直反应，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在血液中的含量提升到倍，光照显示大脑中愉悦中枢神经大幅度变亮。
？？？？？？
由于这种未知变化，将被列为重点观察实验人物。
“……”
克拉克停顿了片刻，默默消化着这个词带来的信息量。
人类男同事也难以置信地笑了一声。
“……他从自己身体里检测出了人类在一见钟情、坠入爱河的时候分泌的激素？你是说克里希纳博士？”
“但我想他应该不知道那是什么，”人间之神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指向纸条上方，“那边写的是未知反应，他只觉得这个实验对象是特殊的。”
这张纸上的记录是那样荒诞可笑而悲凉，连克拉克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对此作出反应。
那根本就不是因为找到了合适的实验品，或者这个实验品身上有多么特殊。
通过解剖自己，克里希纳博士明明可以看见他对这个码去名字的爱究竟有多深，他却从始至终都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
“他真可悲。”
克劳德叹了口气，带着一点微妙的讽刺说道。
人类男同事松开手，覆盖着薄薄冰霜的纸条从他的指缝中飘出，在半空中开始溶解。
在克拉克眼里，纸条慢慢飘下的速度和负十六倍速的镜头差不了多少，他可以轻松将那张纸条拿回到手中。
“…………”
人间之神最终没有动作，而是沉默地看着它在灰色塔楼的阶梯上落地。
几秒钟内，那半张承载着克里希纳博士自己都无法明白的、莫名情绪的纸条，就开始在克拉克和人类男同事的眼前融化，直到最后变成了一滩任何人都辨别不清的暗色纸泥。
“走吧。”
人间之神跨过了它，平静地说。
白色塔楼已经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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