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三十一、向君一揖_醉死当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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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三十一、向君一揖

  晴天一声雷,吉良飞抵青海湖,不为草原上的好酒好肉好姑娘,而是去辞职的。

  吉良跟黎翘说完自己的决定,就给我挂了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头告诉我,Lee一句挽留的话没说,只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不永远留下,薪资待遇随他要求,要不马上就滚,一毛钱都别想多拿。

  吉良去意已绝,他说自己离乡背井十余年,而今虽然磨出了一口京片子,但仍归心似箭,他本想按照劳动合同先提出离职再等个把月再走,既能忙过这一阵子,也能给自己老板一点招贤纳士的应急时间。但黎翘为此大动肝火,全不体恤对方体恤他的情谊,二话不说就让他滚回日本。

  这位爷毫无疑问有点自恋,觉得别人跟着他无论干什么那都是光耀门楣,何况他与吉良之间还有十来年风雨同舟的情分,从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到呼风唤雨的天王,他这位首席助理至少得居一半功劳。

  怕是谁也想不到,就在彼此最好的年纪,此人竟施施然向君一揖,策马扬尘而去。

  吉良离开北京那天,黎翘远在青海湖指挥我不准去送他,他说如果你要送他,就跟着他一起滚吧。

  不怪黎翘想不明白,便是我也揣摩良久。我违背了爷的命令,一边开车一边沉默,一直到分别的当口,才鼓足勇气问他:“哥……你这突然要走,是因为我吗?”

  “怎么那么说?”

  “要猜错了,哥你也别介意。其实这念头我早放心里了,就咱们爷这脾气,正常人一天也忍不了,你都忍他十年了,能没一点猫腻?”

  我本是随口一猜,不成想就这样将一段隐伏十年的感情给揭了出来。吉良竟以一笑承认,尽管不算出人意料,但也够我回魂半晌的了。

  愣过之后我问他:“爷……黎翘知道吗?”“爷”这字不便提了,总有一种“胜者骄”的情绪挥之不去,扎人得很。

  “这些年他说一我不二,我恪守一个助理的本分,又怎么会让他知道呢?”吉良摇头,苦笑,“不敢直接跟他说喜欢,也不是不敢,我连想都没想过,就像我曾经跟你说的,我老觉得人不该有非分之想,能以这样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就远比别人幸运得多。”

  大抵我也同意吉良这一说,可我膛里血热裆下屌胀,我控制不住自己,不但时有“非分之想”,还“情既相逢必主淫”。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Lee,我不可能伺候你,我本也瞧不上你的低俗市侩,可你实在太敢了,太剽悍了。”吉良轻轻一叹,又摇了摇头,“也该我暗恋他十年没结果,就是没你这敢爱敢做、横冲直撞的劲儿吧。”

  我被这话夸得脸红,抬手挠了挠头:“别介,别这么夸我。大国泱泱,人才济济,剽悍的多了,我袁骆冰算什么。”

  “你要真不觉得自己算什么,要不咱俩换一换?”

  知道是吉良成心逗我,可便是开玩笑我也不舍得,我一本正经答他,“哥,这些日子蒙你照顾,你安排我爸入疗养院,我为我老师联系工作,就算你刚才说你不乐意,你待我好却是真的。可爷是我的,跟谁也不换。哥,你要不痛快,你骂我两声吧,你要骂不出,我替你骂!”只酝酿了五六秒,一嘴的糙话就喷涌欲出,“袁骆冰你什么玩意儿,以为自己开了车就能上树?以为自己扛上钉耙便是元帅了——”

  吉良面上阴霾尽扫,他大笑着打断我,行了,行了。狠狠快活去吧,你应得的。

  “其实我得谢你,我比你多活十来年,却没你活得那么坦荡,那么明白。守着那些镜花水月,看得见摸不着,再好也不是你的。”这样无私又体贴的笑容宽慰了我,让我将紧攥的手心渐渐松开,他说,漫无边际的梦醒了才是好事儿,我往后会有新缘分,这段缘分也就到此为止吧,你不用告诉他,也千万别告诉他。

  吉良没我想的“向君一揖”那么决绝潇洒,他一步三回头,到最后已是眼含热泪。我知道他把离开中国的时间告诉了黎翘,他还是巴望着黎翘会抽身离开剧组,离开青海湖,赶到这儿来见自己一面。

  吉良始终没能如愿,我也黯然掉头,没想到却看见一个人影从拐角处走出来,他一身黑衣,戴着墨镜,情绪掩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我赶紧背过身去,给吉良通风报信,我告诉他,爷来送你了,快回头。

  “不回了,回头就舍不得走了。”嗓子竟也哑了,吉良十分满足地笑起来,最后留给我一句,我的日子在前头。

  “爷,什么时候来的?”我把手机收进兜里,迎上前,问他。机场这会儿尽是行色匆匆的旅人,没人注意到这里站着的是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腕儿。

  “刚来。”黎翘的声音有些哑,我看不见他的眼眶是否早已泛红。

  回程一路黎翘都不痛快。他长时间地不发一声,忽然又连着重复几遍,为什么说走就走,我对他还不够好吗?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得专心致志留心前方的道路。

  送走了吉良又送黎翘回他的豪宅,黎翘以大爷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一抬眼皮扫视四周,突然一脸狐疑地问我:“最近你都住哪里?”

  “我家啊,还能住哪里?”

  “去把房子卖了,搬进来。”

  “爷,你……你也太想一出是一出了吧,我那不到三十平米的破房子,卖给谁啊?”

  “卖给我,你回去收拾东西——不,不用收拾了,缺什么就买,让吉——”黎翘突然收声,喘了口气,生硬地切换了人称,“让林姐安排吧,你把人留下就行。”

  这算是正式提出的同居请求吗?我心里欢喜,嘴上却磨蹭:“好是好,可是……”

  “你爸现在人在疗养院,等他出院以后就在附近给他买套房子,你可以放心了。”黎翘不让我提出异议,一言到底,“吉良走了,短时间找不到代替他的人,何况这个位置给别人我也不放心。你来吧——对,你来。”

  “我?”他招呼我坐过去,可我迟疑着没过去。

  黎翘似乎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难得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挤出一丝笑容:“这样只要睁开眼睛我就能看见你,只要伸手我就能抱你,你离不了我十米远。”

  “我倒是想,可是不行……”我露出为难的脸色,终于把我已有的打算和盘托出,“我已经跟顾遥签约了,不长不短,三年。”

  那双烟灰色的眼睛一下黯淡下来,黎翘的脸色比他的眼神还阴沉。我意识到自己有点不识抬举,也有点不解风情,但这个决定跟老娘皮有关系,却也没大关系,不管以何种形式重回舞台,我自己也想跳舞。

  他问我:“决定了?”

  我答非所问:“违约金好几百万呢。”

  接下来黎翘便不再说话,他蹙着眉,眯着眼,嘴角以嘲讽的弧度微微翘起,我被他那种镇静过头的目光剥得赤条条的,感到山雨欲来,手足无措。

  果不其然,几分钟的低气压之后,黎翘彻底爆发了,他点着我的鼻子骂:“我出钱,你现在就给顾遥打电话,告诉他你毁约了。我喜欢你!我护着你!我养着你!你的苦日子到头了,你不用再像过去那样起早贪黑地练摊儿,不用开着黑车满街瞎跑,你现在应该跪在佛前磕头还愿,而不是屁颠颠儿地跑去给别人拍戏!”

  屋子里那条好吃懒做的大狗被这架势吓跑了,留下一个负隅顽抗的我。

  “爷,约都签了,我就不改了,不如这么着吧,”我无比诚恳地注视黎翘,“要不您找根十米长的狗链子拴着我,要不您来给我当助理得了。”

  看脸色黎翘原本怒到极点,可听见这话他突然笑了。于是我借杆上爬,尽量晓之以情,“你是演员,你演戏的时候不计生死忘我投入,我是舞者,我也与你一样……”

  黎翘的笑容加深了,我以为我和他达成了某种默契,可他没让我把话说完,直接揪起我的领子,把我推出了大门。

  他让我滚。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让我滚我就滚呗。七月热夏,道旁游狗吐舌,树上老蝉聒噪,我走了很多路,路过街边杂货店时买了一瓶冰镇啤酒。用牙咬开瓶盖,仰头喝下一口。酒味太淡,跟凉白开没两样,勉强能慰勉燥热的喉管。我想起自己还有半肚子大逆不道的话没来得及告诉黎翘,他是我佛前的誓愿不假,却只是其中一部分——他与我的舞蹈五五均分,谁也占不得谁的便宜。

  旁晚的时候Skylar来找我,说要与我一同去探望我爸。

  Skylar下了车,神神秘秘冲我眨眼,她说,最近我发现一个大秘密,你知道杨滟的老公是谁吗?

  “谁啊?”我不愿扫她的兴,装作不知道。

  “就是……顾遥!他真人比镜头里看着更帅,跟Lee有的一拼。”

  “哦。”这会儿我的心情躁得很,没陪她演下去,想了想再补一句,“还是咱们爷更帅一点。”

  “我要跟你说的不止这个,我要说了你可得把下巴兜住了……”她凑头向我靠近,“我要说的秘密恐怕娱记们都不知道。”

  “资深点的娱记也知道吧,只不过顾遥圈里人缘太好,大家心照不宣,不揭他的隐私。”

  “我觉得这事儿恐怕瞒不住,他们要离婚了。”

  “不可能吧?你打哪儿听来的?!”老实说我不信。签约时顾遥还特地关心了我前阵子把自己弄进拘留所的事儿,他说他身为老板本该捞我出来,可惜却被黎翘抢先一步。老实说他比黎翘可亲民多了,他是娱乐圈里鲜有的楷模与标杆,他与杨滟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怎么也没理由突然婚变。

  “真的,不骗你,我亲耳听见的。那天艺术中心临近闭馆,我半路折回去拿东西,整个艺术中心里就顾遥与杨滟两个人,他俩没意识到还有我这个外人在,一直在吵,吵得非常厉害……”

  “哪有不拌嘴的小俩口,你别多想了……”

  skylar急着抢白,打断我说:“绝不是拌嘴,都动手了!顾遥说杨滟不愿生孩子是不想怀他顾家的种,一看姓黎的落单了,就迫不及待要送上门去,还把头剃成这么个不男不女的样子……杨滟说顾遥入戏太深疑心太重,成天里捕风捉影想那些有的没的,自己在外头才有别的女人……你绝对想不到镜头前温文尔雅的顾遥私底下居然这么歇斯底里,你看过《玩风》吧,他就跟那里头那个精神病诗人一模一样,脑门儿上青筋爆出,眼珠都鼓了出来,他扑上去抓杨滟的手腕,杨滟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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