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_望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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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戌时过半,楚怀婵将窗户大开,倚在美人榻上去看今夜的圆月,窗外月华冷冷清清,门外……一个黑影悄悄从院墙上翻了进来。

  院中未掌灯,那黑影悄悄摸索到院中,见暖阁的灯都已熄灭,面露喜色,正准备趁孟璟不在,给这不知数的小蹄子一点教训,抬脚便往明间跑,哪知刚迈出去两步,脚下突然被绊了一下,双脚被绳索一缠再迅速收紧,他整个人就这么倒挂在了这株梧桐树上。

  他这人向来有色心没色胆,哪敢动孟璟的人,就连之前东侧院那些人,他也不敢当真下手,只得最后孟璟开了口赏他,他这才欢天喜地地收了,更别说这好歹是孟璟明媒正娶进来的正牌夫人。

  那日假山后头偶遇,也不过是因为他知孟璟不在府上,又从来不来楚怀婵这地儿,她没法子向他嚼舌根吹枕边风,这才鬼迷心窍地出言不逊。但方才她狠狠瞪他的那一眼,实在是让他心下不爽,这才大着胆子来寻她,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可到了眼下这境地,他才知中了她的激将法,又不敢大叫引来旁人,只得四下挥舞双臂寻求脱身之法,却不料右手在不小心间划到了异物,“嗡嗡”的声响随即环绕在耳边,他的身体比意识更先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玩意儿,一声惨叫划破长空。

  时夏听得动静,透过明间的窗棂往外看了眼,回来冲楚怀婵道:“是三爷,正鬼哭狼嚎呢。”

  “那就让他嚎会儿吧,就这动静,马上就会有人去禀老夫人,也好,这会儿老夫人正带着大家伙游园赏月呢,人都在呢。”她往榻上去,不甚在意地道,“等会儿就说我喝了些药,早歇下了。”

  “是。”时夏高高兴兴地应下,又躲明间后面偷乐了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推开门去看孟琸,随即惊呼一声,“三爷你怎么了?!快来人啊,三爷被蜜蜂蛰了!”

  院里兵荒马乱,秋日里的野蜂蜇人劲儿大,外头进来的仆役不敢冒死上前,随意扑腾了两下就纷纷退开了。

  老夫人果然很快带着众人过来,瞧见这情形,心立时一梗,毕竟这是她最亲近的孙辈,赶紧喝人赶蜂的赶蜂,放人下来的放人下来。

  闻讯赶来的侍卫大着胆子上前将孟琸放了下来,他整张脸已经被蜇成了猪头,孟璇见这惨状,先一步哭出声来:“哥!”

  她忿忿地盯了明间一眼,冲老夫人道:“老祖宗,您瞧瞧,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事情出在这地儿,您不找您的好孙媳妇儿问问怎么回事吗?”

  老夫人盯她一眼:“我不知道吗!要你多嘴?”

  孟璇噎住,心有不忿地闭了嘴。

  老夫人招手唤人:“先把人抬出去,快去请郎中!”

  下面人上来抬着孟琸就往外走,方才一直没出声的大夫人赵氏往路中间一站:“等会儿。”

  孟淳方才嫌游园没意思先一步回去了,二夫人张氏不得不站出来和她对上:“大嫂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有什么话,也得先送我儿去看郎中吧,这秋日里的蜂,谁知有毒没毒?若是有个好歹,大嫂担罪过吗?”

  “我担便我担!”

  “弟妹心疼自己儿子,可我也心疼我儿和儿媳。”赵氏环视了一周,目光森冷如铁,“就算我儿如今落魄了,但也轮不到你们这群人来欺负!”

  她看向那群仆役,仆役被她目光一激,手一哆嗦,径直将孟琸摔到了地上,孟琸立时疼到哭天喊地。

  赵氏狠狠盯了他一眼:“这大半夜的,老三,你若交代不出你今日到这儿做什么来了,就休想安生从这儿出去!”

  老夫人看孟琸不住地往身上抓挠,光脸上都肿成这样,还不知身上是何惨状,心下一片惶惶然,不由乱了阵脚。

  毕竟她虽最疼孟璟,但孟璟的性子,始终和她不太亲近。二房这边又因老大和继母不和,离家之后不再回来,如今算是仅有孟琸这一根独苗。

  她犹豫了一瞬,站到了孟琸身旁,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又不是不让你问话,人在府里还能跑了不成?看完郎中再问也不晚。”

  赵氏深深看她一眼:“老祖宗,老三是您的孙儿不假,孟璟就不是了么?”

  老夫人迟疑了下,但毕竟人命关天,仍是挥手示意将人先抬出去再说。

  “休想!”

  “来人,把院门给我堵死了!”赵氏没留丝毫情面,“今夜上夜的人全部给我拿下,待会儿挨个审问!还有,去请二少夫人出来。”

  下人们待在原地左右为难,一头是先武安伯的夫人,一头是西平侯的夫人,还是远支宗室之女,各自的男人一个早早走了,一个长年缠绵病榻,但这两个身有诰命的女人顶在一块儿,一年轻一年长,偏偏气势不相上下,连累他们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

  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有人拿了棍棒往院门口一站,将院门彻底堵死了。

  老夫人担心孟琸的伤势,怒喝了一声:“赵氏,我看你就是欺负我老了!今日当着这么多人,我便问你一句,这府里是不是你当家?”“不是。”

  “既然不是,这些人便不归你调拨。”

  老夫人正要呵斥下人退开,明间的门在此刻轻轻打开,“吱呀”一声吸引了大多数的战火,楚怀婵往门口一站,似是被院中景象惊到,先是愣了会儿,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老夫人问她:“楚氏,你方才在做什么?”

  时夏忙将楚怀婵方才交代的话回了。

  二夫人张氏听出来些许不对劲,冷笑了声:“敢情给我儿下套呢?这院里这么大动静,喝什么药了,能不省人事到这个地步?”

  楚怀婵缓缓走到她跟前,缓缓道:“二婶这话就不太对了吧,脚长在三爷身上,三爷若不摸黑跑这儿来,这套哪下得到他头上?”

  “我看你就、就是胡搅蛮缠!”张氏理亏,再加担心与生气夹杂,竟然有些口齿不清。

  老夫人回过神来,冷声问:“楚氏,你这丫鬟方才说的话可有半分虚假?”

  “老祖宗若不信,那自然就是假。”楚怀婵淡淡道。

  老夫人急火攻心,几乎要立不住,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栖月阁今晚上夜的人,全都给我押上来,就地审。横竖若不说清楚,咱们西平侯夫人也不会让人踏出这院儿。不就是要争个理么,反正上夜的就那么几个人,给我拖上来挨个审。”

  赵氏补了句:“去外院审。敛秋,时夏,你俩一并出去,老实答话。”

  下头又兵荒马乱了一阵,孟琸还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孟珣不知从哪儿端了盘绿豆糕过来,往阶上一坐,吃得正香,听见孟琸的声音,迟疑了下,走到下边来,拿了块绿豆糕往他嘴里一塞:“三哥饿了吧,垫垫肚子。”

  孟琸脸已肿成猪头,一点力都发不得,哪里还咬得动绿豆糕,甚至连吐出来的力气都没有。这块不起眼的绿豆糕冰得他牙疼腮帮子也疼,竟然就这么堵住了这令人厌烦的哼唧声。

  孟珣干完这坏事,蹲下来看了他好一会儿,附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三哥胆子也太大了吧,连我哥的人都敢打主意,等一会儿他回来,我便立刻过去告诉他。”

  孟琸今夜本也是鬼迷心窍才敢做出这事,此刻听得这名字,身子抖如筛糠。

  孟珣见他这怂样,没忍住嗤笑了声,面不改色地坐回台阶上继续看戏。

  楚怀婵趁众人不注意,给赵氏做了个无声的口型。赵氏辨了一会儿,明白过来这场大戏原是这丫头瞎搞出来的,稍微点头示意了下,方才那股子因护犊子而生出来的怒火瞬间松下去不少,唇角甚至微不可觉地弯了弯。

  老夫人看过来,目光落在楚怀婵身上,楚怀婵站出来:“事情发生在我这地儿,左右我脱不了干系,老祖宗若要问话,我自然也不敢不听。”

  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她们进明间说话。

  老夫人先命人将孟琸抬进西梢间守着,又引了众人进明间,等她在主位落座后,赵氏和张氏也分别在下首两端落了座。

  老夫人示意了下,身边的大丫头递了个蒲团给楚怀婵。

  她默默接过来,一句闲话也没说,安安分分地往下首一跪。

  老夫人还没出声,二夫人张氏已经气昏了头,径直问:“楚氏,我只问你一句,你说我儿夜闯栖月阁,可他为什么夜闯?”

  楚怀婵:“……?这问题,二婶似乎还是亲自去问三爷比较合适吧?”

  这话一问完,似乎也没什么可以再问的,毕竟小叔子夜闯嫂子院子,还落到如此难堪的地步,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室内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老夫人沉吟了许久,才问了个听起来很不雅的问题:“你是怎么把人挂树上去的?”

  楚怀婵失笑,又觉得不该在这等场景下嘲讽那个既没胆子又没脑子的色鬼,赶紧凛了神色,低声回道:“回老祖宗,人不是我挂上去的,是院里设了机关。机关也不是我设的,是二爷叫人弄的,说是怕府里有些心眼不干净的人。”

  赵氏看过来,楚怀婵不着痕迹地避过了她这打量的目光。

  赵氏倒没顾忌一旁两位急火攻心的妇人,轻轻笑出声来。

  好歹知道借孟璟的势了啊,也算是有长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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