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步入社会第一课
李浩然回到西川的时候，怀揣着一份留恋、一份自信、一份期盼、一份忧虑。
留恋的当然是自由快乐的大学生活以及与恋人同城上学的美好时光，自信和期盼的是终于可以跳出“农”门，从此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人生将翻开新的篇章，梦想插上飞翔的翅膀！
这一份自信并不是盲目的，而是因为自己的大学生身份。李浩然清楚地记得，刚到大学后的开学典礼上，金城财院院长那一番激动人心的讲话：“同学们，努力吧！从踏入金城财院的这一天起，你们就成为时代的娇子、命运的宠儿！不远的将来，只要你们顺利完成学业，财政局、税务局、工商局、各级政府、四大银行的大门为你们敞开着！未来的局长、县长、市长、厅长、银行家、企业家就会从你们中间脱颖而出！我为你们加油，我为你们骄傲……”
事实上，院长的讲话一点也不夸张！在那个年代，只要是国家计划内招生的普通高校生，毕业后全部由国家统分统配，可以说他们从接到录取通知书那一天起，基本上算是端上“铁饭碗”了。所以说那时候的大学生心目中甚至没有“就业”的概念，而是“分配”以及分的好与差的概念。这样的政策一直持续到199年以后，国家才了大学生自主择业的指导意见，而李浩然毕业的这一年是1992年。
但是，自己会被分配到哪里呢？或者会不会出现意外情况呢？一切都是未知数，一切都由不得自己把握，李浩然不得不忧虑！
第一步，需要带着派遣证去当地人事局报到。档案已经从学校转到人事局了，具体的工作单位要由人事局来分配，这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当李浩然来到西川市人事局人事科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尽管当时的大学生不是很多，但全西川的大学毕业生聚集到一个地方，那可就规模可观了，正如不进医院的话你不知道病人有多少。
正在大家焦急的等待中，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穿过人群的时候还在打着酒嗝、剔着牙缝，看来刚刚从酒宴上下来，殊不知这时候已经超过上班时间半个小时了！等他打开门进去，大家便迫不及待涌进去，只见那人蹙起眉头一挥手道：“自觉排队啊，一个一个来！都是大学生啊，讲点素质好不好？”
李浩然排好队，心里嘀咕道：你倒是讲素质啊！你要是按时上班的话，多少事儿不是已经办完了吗？
那人的工作效率可叫一个“高”啊！一会儿接电话，一会儿满桌子的纸片中乱翻，一会儿拿着一张纸片发愣，似乎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这人是不是有失忆症呢？李浩然还发现一个情况，只要是遇到稍有点儿姿色的女生，他的面色一定和悦、话一定多、事儿办得一定慢！
好不容易轮到李浩然了，他毕恭毕敬递上派遣证，等待发落。那人拿着派遣证看了半日，然后抬头问：“你叫李浩然是吗？”
“是是，我叫李浩然。”李浩然赶忙回应，心想上面不是白纸黑字儿写得很清楚吗？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是男是女呢？
“哦哦……你是哪里人呢？嗯，金城财院，这学校不错，是吧？”那人又漫不经心问道。
“我是石岭镇的。金城财院应说还好吧，不过我才是个专科。”李浩然认真回答着，面带谦逊的笑。
“哦？你是石岭镇的？”那人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李浩然，有点不大相信的样子。这小子长相和穿着都挺体面的，口音也像是普通话，怎么会是石岭镇那个破地方的？
“是啊，我是石岭镇的。”离婚浩然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嗯嗯，石岭镇，行吧！好了，下一个！”那人似乎有点不情愿的将李浩然的派遣证放在前面的一摞上，不再和李浩然多说话了。这让李浩然感觉到，生在石岭镇是他的一个错误。
“科长，那……什么时候才能分配啊？”李浩然小心问道。
“这个嘛……无法肯定，你过一段时间来看吧。”那人的面色已经很淡漠了。
“那……大概多少天以后呢？”李浩然再次小心问道。这个问题很关键，因为自己的家在百里之外，不可能天天跑来看。
“呵呵，你问的这个问题嘛，我已经说了，无法肯定，要不你过一个礼拜来看看，也说不定……嗯，就这样，下一个！”那人有点不耐烦了，似乎李浩然问的这个问题有点荒唐。
李浩然只好后退，心中忐忑着出来了。
下午，见到了晓曼。
“浩然，怎么样？知道分配的大概去向了吗？”晓曼急切问道。
“知道个屁啊！那个科长牛哄哄的，连个分配的时间都问不到，别说什么分配去向了！”李浩然蹙紧着眉头。
“是吗？……唉，我就听说，现在要想顺利分配个好单位，那是需要托关系的，果然如此啊！”晓曼的面色也黯淡下来。
“托关系？哪里去托啊？他说让我一个礼拜以后来看看，只好等喽，听天由命吧！……再说了，管他呢，反正咱是统配生，他总得给咱个工作吧！”李浩然抬手捋了一下头发。
“唉，……眼下也只能这样了。那就等吧，一个礼拜以后再看情况。”晓曼蹙着眉头，她突然想要是自己有个当市长的爸爸就好了，浩然的事还用发愁吗？可是现在两眼一抹黑，自己也无能为力，真是让人心焦！
在晓曼陪同下，两个人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各自的心情有所好转。李浩然本想创造个条件和晓曼亲热一下，但晓曼催促他早点回家，也好和家里人商量个对策，看能不能找个关系活动一下。李浩然明知回家也找不出什么关系来，但为了不让晓曼失望，还是听话地搭上班车回家了。
李浩然回到家里，只是告诉爹妈一个礼拜后等待分配结果，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焦急和忧虑来。他知道，要是自己忧心忡忡的话，父母肯定会跟着担忧，与其这样还不如乐观一点，反正是好是坏还没有结果呢。
这一周过得稀里糊涂的漫长，李浩然迫不及待进城，下车直奔人事局。今天的科长好像没有喝酒，而是坐在办公桌前，一边工作一边和对面座位上一位女的谈笑着，谈论的好像是他们在酒桌和牌桌上的趣事儿。那个女的长得挺漂亮，三十出头的样子，蓬松的卷发，画着淡妆，正在用指甲剪小心地修理着白皙而修长的双手，看起来应该是科长的同事。
科长还是慢条斯理的样子，偶尔会接个电话，说几句含混不清的话，大概是回复求情办事的人。他办的事儿可是事关别人前途命运的大事儿！
陆续有人拿着盖有人事局大红印章的介绍信出去了，有人兴高采烈，有人一脸沮丧。李浩然心中忐忑着，不知道自己即将拿到的介绍信上会是什么内容呢？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沮丧呢？
等到轮到李浩然的时候，他小心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和毕业院校，满怀期望的等待着。
“你叫李浩然是吗？”科长抬起眼皮看了看，然后低下头，翻起花名册来。
“是是，我叫李浩然，金城财院毕业的。”李浩然赶忙回应，心想不是刚刚跟你说了嘛！
“金城财院毕业的是吧？”又问！
“是是！”李浩然简直有点火了，但他还是赶忙答应。
“金城财院，学校是好啊，应说对口的是财政、金融、税务、工商等单位，这可都是好单位啊！是吗？”科长又抬了抬眼皮。
“是是，都是好单位！”李浩然应承着，脸上带出喜色来。
“可是啊，好单位谁不想进呢，你说是吧？”科长的眼神带出了一点嘲弄。
“科长，我到底分哪儿了？”李浩然恨不得在他白得发腻的脸上捣上一拳。
“小伙子，别急嘛！你知道，想进好单位的人很多，可是好单位的编制却是有限的，这个，难哪！我是说，做我们这个工作的难哪，一碗水不好端平。所以嘛，你的分配，还没有定下来，还得上一次局务会研究，还得研究知道吗？”科长一边说着，一边收拾起桌上的东西来。
“还没有定啊？那……又到什么时候了呢？”李浩然睁大眼睛，说话也不那么讲究了。
“怎么？有意见是吗？我不是给你说了吗，这个事儿不好弄！”科长显然有点不满了。
“对不起科长！我是心里急了点儿，嘿嘿，……”，李浩然陪着笑挠挠头，“科长请问一下，我到什么时候再来看呢？”
“这个嘛……不能肯定，你再过一个礼拜来看看吧，也或者十天，也或者更长一点时间，嗯，不好肯定。”科长的口气淡淡的，似乎说的是一件十分无关紧要的事情。
“科长，麻烦您给关照一下！”李浩然努力了半天说出一句话来，事实上他的脑子里有点乱了。
“好吧好吧，你知道，我是具体办事儿的，但是最终还是局务会定的。当然了，局务会我也是参加的，也还能说几句话，呵呵，……”，科长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浩然一眼，面色温和了许多。
“谢谢，谢谢科长！”李浩然被科长的态度感动了，可是心想你给我说这么详细干嘛？我只想尽快要一个结果！
“对啊对啊！小伙子我告诉你，虽然最终分配由局务会敲定，但是初步分配方案可是裘科长做的，知道吗？”对面那个女的突然插了一句，神秘兮兮的样子。
科长笑眯眯不再说话，李浩然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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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恋的当然是自由快乐的大学生活以及与恋人同城上学的美好时光，自信和期盼的是终于可以跳出“农”门，从此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人生将翻开新的篇章，梦想插上飞翔的翅膀！
这一份自信并不是盲目的，而是因为自己的大学生身份。李浩然清楚地记得，刚到大学后的开学典礼上，金城财院院长那一番激动人心的讲话：“同学们，努力吧！从踏入金城财院的这一天起，你们就成为时代的娇子、命运的宠儿！不远的将来，只要你们顺利完成学业，财政局、税务局、工商局、各级政府、四大银行的大门为你们敞开着！未来的局长、县长、市长、厅长、银行家、企业家就会从你们中间脱颖而出！我为你们加油，我为你们骄傲……”
事实上，院长的讲话一点也不夸张！在那个年代，只要是国家计划内招生的普通高校生，毕业后全部由国家统分统配，可以说他们从接到录取通知书那一天起，基本上算是端上“铁饭碗”了。所以说那时候的大学生心目中甚至没有“就业”的概念，而是“分配”以及分的好与差的概念。这样的政策一直持续到199年以后，国家才了大学生自主择业的指导意见，而李浩然毕业的这一年是1992年。
但是，自己会被分配到哪里呢？或者会不会出现意外情况呢？一切都是未知数，一切都由不得自己把握，李浩然不得不忧虑！
第一步，需要带着派遣证去当地人事局报到。档案已经从学校转到人事局了，具体的工作单位要由人事局来分配，这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当李浩然来到西川市人事局人事科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尽管当时的大学生不是很多，但全西川的大学毕业生聚集到一个地方，那可就规模可观了，正如不进医院的话你不知道病人有多少。
正在大家焦急的等待中，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穿过人群的时候还在打着酒嗝、剔着牙缝，看来刚刚从酒宴上下来，殊不知这时候已经超过上班时间半个小时了！等他打开门进去，大家便迫不及待涌进去，只见那人蹙起眉头一挥手道：“自觉排队啊，一个一个来！都是大学生啊，讲点素质好不好？”
李浩然排好队，心里嘀咕道：你倒是讲素质啊！你要是按时上班的话，多少事儿不是已经办完了吗？
那人的工作效率可叫一个“高”啊！一会儿接电话，一会儿满桌子的纸片中乱翻，一会儿拿着一张纸片发愣，似乎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这人是不是有失忆症呢？李浩然还发现一个情况，只要是遇到稍有点儿姿色的女生，他的面色一定和悦、话一定多、事儿办得一定慢！
好不容易轮到李浩然了，他毕恭毕敬递上派遣证，等待发落。那人拿着派遣证看了半日，然后抬头问：“你叫李浩然是吗？”
“是是，我叫李浩然。”李浩然赶忙回应，心想上面不是白纸黑字儿写得很清楚吗？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是男是女呢？
“哦哦……你是哪里人呢？嗯，金城财院，这学校不错，是吧？”那人又漫不经心问道。
“我是石岭镇的。金城财院应说还好吧，不过我才是个专科。”李浩然认真回答着，面带谦逊的笑。
“哦？你是石岭镇的？”那人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李浩然，有点不大相信的样子。这小子长相和穿着都挺体面的，口音也像是普通话，怎么会是石岭镇那个破地方的？
“是啊，我是石岭镇的。”离婚浩然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嗯嗯，石岭镇，行吧！好了，下一个！”那人似乎有点不情愿的将李浩然的派遣证放在前面的一摞上，不再和李浩然多说话了。这让李浩然感觉到，生在石岭镇是他的一个错误。
“科长，那……什么时候才能分配啊？”李浩然小心问道。
“这个嘛……无法肯定，你过一段时间来看吧。”那人的面色已经很淡漠了。
“那……大概多少天以后呢？”李浩然再次小心问道。这个问题很关键，因为自己的家在百里之外，不可能天天跑来看。
“呵呵，你问的这个问题嘛，我已经说了，无法肯定，要不你过一个礼拜来看看，也说不定……嗯，就这样，下一个！”那人有点不耐烦了，似乎李浩然问的这个问题有点荒唐。
李浩然只好后退，心中忐忑着出来了。
下午，见到了晓曼。
“浩然，怎么样？知道分配的大概去向了吗？”晓曼急切问道。
“知道个屁啊！那个科长牛哄哄的，连个分配的时间都问不到，别说什么分配去向了！”李浩然蹙紧着眉头。
“是吗？……唉，我就听说，现在要想顺利分配个好单位，那是需要托关系的，果然如此啊！”晓曼的面色也黯淡下来。
“托关系？哪里去托啊？他说让我一个礼拜以后来看看，只好等喽，听天由命吧！……再说了，管他呢，反正咱是统配生，他总得给咱个工作吧！”李浩然抬手捋了一下头发。
“唉，……眼下也只能这样了。那就等吧，一个礼拜以后再看情况。”晓曼蹙着眉头，她突然想要是自己有个当市长的爸爸就好了，浩然的事还用发愁吗？可是现在两眼一抹黑，自己也无能为力，真是让人心焦！
在晓曼陪同下，两个人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各自的心情有所好转。李浩然本想创造个条件和晓曼亲热一下，但晓曼催促他早点回家，也好和家里人商量个对策，看能不能找个关系活动一下。李浩然明知回家也找不出什么关系来，但为了不让晓曼失望，还是听话地搭上班车回家了。
李浩然回到家里，只是告诉爹妈一个礼拜后等待分配结果，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焦急和忧虑来。他知道，要是自己忧心忡忡的话，父母肯定会跟着担忧，与其这样还不如乐观一点，反正是好是坏还没有结果呢。
这一周过得稀里糊涂的漫长，李浩然迫不及待进城，下车直奔人事局。今天的科长好像没有喝酒，而是坐在办公桌前，一边工作一边和对面座位上一位女的谈笑着，谈论的好像是他们在酒桌和牌桌上的趣事儿。那个女的长得挺漂亮，三十出头的样子，蓬松的卷发，画着淡妆，正在用指甲剪小心地修理着白皙而修长的双手，看起来应该是科长的同事。
科长还是慢条斯理的样子，偶尔会接个电话，说几句含混不清的话，大概是回复求情办事的人。他办的事儿可是事关别人前途命运的大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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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轮到李浩然的时候，他小心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和毕业院校，满怀期望的等待着。
“你叫李浩然是吗？”科长抬起眼皮看了看，然后低下头，翻起花名册来。
“是是，我叫李浩然，金城财院毕业的。”李浩然赶忙回应，心想不是刚刚跟你说了嘛！
“金城财院毕业的是吧？”又问！
“是是！”李浩然简直有点火了，但他还是赶忙答应。
“金城财院，学校是好啊，应说对口的是财政、金融、税务、工商等单位，这可都是好单位啊！是吗？”科长又抬了抬眼皮。
“是是，都是好单位！”李浩然应承着，脸上带出喜色来。
“可是啊，好单位谁不想进呢，你说是吧？”科长的眼神带出了一点嘲弄。
“科长，我到底分哪儿了？”李浩然恨不得在他白得发腻的脸上捣上一拳。
“小伙子，别急嘛！你知道，想进好单位的人很多，可是好单位的编制却是有限的，这个，难哪！我是说，做我们这个工作的难哪，一碗水不好端平。所以嘛，你的分配，还没有定下来，还得上一次局务会研究，还得研究知道吗？”科长一边说着，一边收拾起桌上的东西来。
“还没有定啊？那……又到什么时候了呢？”李浩然睁大眼睛，说话也不那么讲究了。
“怎么？有意见是吗？我不是给你说了吗，这个事儿不好弄！”科长显然有点不满了。
“对不起科长！我是心里急了点儿，嘿嘿，……”，李浩然陪着笑挠挠头，“科长请问一下，我到什么时候再来看呢？”
“这个嘛……不能肯定，你再过一个礼拜来看看吧，也或者十天，也或者更长一点时间，嗯，不好肯定。”科长的口气淡淡的，似乎说的是一件十分无关紧要的事情。
“科长，麻烦您给关照一下！”李浩然努力了半天说出一句话来，事实上他的脑子里有点乱了。
“好吧好吧，你知道，我是具体办事儿的，但是最终还是局务会定的。当然了，局务会我也是参加的，也还能说几句话，呵呵，……”，科长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浩然一眼，面色温和了许多。
“谢谢，谢谢科长！”李浩然被科长的态度感动了，可是心想你给我说这么详细干嘛？我只想尽快要一个结果！
“对啊对啊！小伙子我告诉你，虽然最终分配由局务会敲定，但是初步分配方案可是裘科长做的，知道吗？”对面那个女的突然插了一句，神秘兮兮的样子。
科长笑眯眯不再说话，李浩然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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