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 112 章
乔其告诉二人,大部分的珍稀医用资源还是在三层。
三层的牛人只会比二层更多，哪怕是乔晟这样的人到了三层，也只是给人当小弟的命。宁做鸡头不为凤尾,乔晟宁愿把自己的家业安置在黑市二层。
最开始那批流通在黑市里的药物,也大多都是从三层传下来的。末世刚开始的时候，许多势力其实并没有想到要招揽科研人员，那时的人类对这场灾难还并不了解，疯狂变异的动植物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求生的困境与忙碌中,无暇顾及并深思这其中的缘由。
几夜之间断水断电,网络中断,在周边生存环境的压迫下,谁又还有时间去研究灾难的起因——正如濒临海啸的人不会去丈量那水幕有多高多宽,即将被猛兽吞噬的人类也不会来得及思考这一切翻天覆地的变化来源。
直到末世后的城市秩序在势力对峙下达到相对稳定的状态，人们这才有机会转过头来,尝试窥见这场灾变的样貌。
老鼠的惊人之举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时间引起许多人纷纷效仿，尝到甜头，也品到苦果。从那以后，在末世中本就十分珍稀匮乏的医用资源——包括许多科研人员都越发被人疯抢，其中绝大部分最顶级的设备和人才都落到了最顶级的势力手里。
而像晟天这样的二层势力，也只不过是从上层人张开的手指缝里接到一些漏下来的沙砾。
一开始，乔晟也和黑市中其他的人一样,只是等待着三层的人研发药物。直到他的儿子乔其也被其他变异生物感染。乔其的身体日服一日地被侵蚀，变得腐坏，有一段时间甚至散发出臭味。
这样的事情是乔晟所无法容忍的。
于是他开始尝试自己也招募生物医学方面的人才,并且为了他们,专门设立了一个让他们研发药物的实验室。
为了方便监督自己招募来的研究人员抓紧研制,也为了给他们提供一定的保护，乔晟直接把整个多栋别墅院子里的一栋房子单独划分成研究人员的工作场地，内里经过一些重新装修与布置，直接改成了一个简易的实验室。
末世前的生物安全水平标准在这里已经不适用了，而且本身也没有几个势力能完全建出达到这个水平的实验室。
对于这场全球化的生物变异，人类的看法多种多样。如果你认为这是辐射导致的生物基因突变，那么毫无疑问，这场足以覆盖到整个星球表面的辐射早已无孔不入，没人能够逃过。
如果这是一场降临在每一个角落的病毒风暴，那么平时走在大街上的每一个变种人，都是病毒培养皿。
“我爸前后招揽了好几个据说专业对口的人，全都被他赶走了，最后，就只有江俊一个人留了下来，得到了他的信任。”
别墅的室内很暖和，人逢喜事，乔其又来了一点胃口，恹恹地继续插起一块奶油蛋糕，往嘴里送。
看见谢松原懒洋洋地抱着双臂，坐在床边椅子上的模样，一脸神游天外，似乎并没有仔细听的神情，乔其不由得感到些许不满。
“你在听吗？”
“嘘——”不料谢松原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旁的白袖反倒冲乔其竖起一根……毛茸茸的指头，轻轻放在自己的唇边，示意道，“他有事。”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谢松原紧跟着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他飞快地闭上自己的眼睛，又合上。脑海中很快同步传导出小蜘蛛通过脑信号隔空传给他的画面与声音——就像在共享这个小小生物的视觉与听觉。
小蜘蛛一直谨慎地待在江俊胸前的口袋里。直到对方快要到达实验室入口的时候，才又从口袋中探出脑袋，为了帮谢松原看清实验室内的内容与构造。
“妈妈，看。”可惜小蜘蛛的语言系统还没有那么完善，只能说出这样简单的话。
否则谢松原觉得，以对方的性格，应该会说出类似于：“大家好，这里是爱妈妈台驻站记者小蜘蛛，正在为您进行现场实时播报……”
什么的。
想太远了。
谢松原收回思绪，从小蜘蛛的视角看到江俊放下了手里的空箱子，给自己套上了在实验室里常穿的外套。简单消毒过后，才真正走进了实验室的内部。
从室内各种机器与桌椅的陈设和修缮不难看出，这里的设备相当简陋。末世中最好的医疗器械以及实验设备早已被比晟天更厉害的大势力垄断，乔晟费劲千辛万苦，也只能让手下搜罗和购买来这些。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不舒服，江俊沉甸甸地叹了口气，呼吸有些粗重，好像才走了那么一段不到一百米的路，他就已经累了。
实验室里果然如同乔其所说，还有另外两个同样穿着白色实验外套的年轻人在帮江俊完成部分工作。
从这两个人的动作和台面上的摆设上，谢松原大致可以看出，他们负责的内容是从一种材料中提取出某种活性物质，而很显然，这种材料就是江俊制造出来的药剂的主要原料。
材料被分装在透明的玻璃瓶里储存，瓶身有点反光，只能看出来那物体的形状是不规则的，颜色深沉，乍一看去，就像是某种凝固在瓶中的软金属。
软金属……吗。
谢松原忽然一怔，一些熟悉的外形一下让他感觉到了熟悉，联想到了他从易覃的尸骸骨灰中曾经发现过的那种东西。
没有了“神”的提示，再加上谢松原从前获得到的消息太少，始终对这东西琢磨不透，后来和白袖讨论过几回也没有结果，最后还是作罢了。
没想到这东西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乔晟当时在乔其的房间里问到的还够不够的东西，估计说的就是这些“软金属”。谢松原很快就意识到，既然当时他见到的第一枚“软金属”是从易覃的残骸中找到的，那他此刻通过小蜘蛛的眼睛见到的这些东西，恐怕也是从生物体中找到以及剥取出来的。
原来这些表面泛着金属般莹润光泽的物体真的不是偶然出现在易覃体内的。
那它究竟是什么。生物体中的病灶吗？
“江老师。”
“江老师早上好。”
两个年轻人依次向江俊打了招呼，男人的视线在他们的脸上漫不经心地一扫而过，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声，道：“继续工作吧，制药的速度要加快了。乔其的治疗已经在收尾阶段了，乔晟答应我，只要乔其的病被我治好，他就会帮我把药剂在黑市中发行出去。”
“真的吗？那太好了，恭喜江老师！”
江俊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他用单独的钥匙打开一个锁着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些他的个人物品，还有一本似乎被他看得很重要的笔记本。
江俊打开笔记本，开始飞快地逐页浏览起笔记本上的内容。谢松原也因此意识到，这个本子上记载的居然全都是对方关于这项实验的过程记录。
甚至还有一些……心情随笔。
“注射给药，试过了变异的麻雀，老鼠，机体无变化。”
“加大注射剂量，机体无变化。”
“尝试给非变异动物注射药剂，所有动物都在一星期内完成变异，体型、机能均有变化。”
“猜想：变异组织提取物可催化生物变异。”
“解剖了转化成变异体的动物，均在大脑内发现不规则的类似变异组织。猜想：所有经历过变异的生物，不管是动物还是人，脑中都会出现这类额外组织。”
“可恶，想用对照实验进一步确认猜想，可是这个星期的申请名额已经用光了。赵松那个蠢货，只会相信那些基因造神论的家伙的吹嘘，他的手下也踩高捧低，看赵松喜欢谁就讨好谁……我连十只变异田鼠都申请不到！”
“算了，现在的条件，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了。我得赶紧干出成绩，让赵松看到我的厉害。只要制造出成功的药剂，之后就不愁做实验的事情了。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再给我一些时间……”
“没有机器来做更精密的实验，之前的材料也都用光了。从死去的变异田鼠身上重新剥离出变异组织，获得了粗提抗原，先制作出了一版药剂。听说赵松最近有好几个手下都感染了，或许我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试试。”
“妈的，实验失败了，最后那家伙还是死了，死相比他的同伴还惨。赵松很生气，因为我治死了他的一个得力手下，说要赶走我……明明治死人的又不止我一个！”
“不应该，真的不应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剂量吗？对，或许我应该再减轻一些用量。人类的人体还是太脆弱了，连一只田鼠都比不上，啧。”
“还是被赶出来了。赵松根本就不明白，不明白他到底损失的是什么。但是没关系，我现在又找到了下家。乔晟能提供给我的环境实在比不上赵松，可这已经是二层能做到的极限了，因为那倒霉蛋的儿子也被‘污染’了，我才能这么快地拥有新实验室。”
“没办法，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我不会这么轻易地被打败，我一定会向赵松证明，他当初的选择有多么错误！”
……
“果然，哈哈哈哈哈，果然。乔家的这对父子果然是我的福星，我就知道，我的实验方向不会有错。乔其用了我的药后，污染现象很明显得到了压制。我这回的用量非常小心，间隔三天注射，刚开始一次性只注射五毫克，然后才慢慢加量到十毫克。”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除了那个小鬼总是跟他爸爸抱怨我的药让他不舒服。臭小子。不过还好，第三个疗程马上要开始了。”
“把变异组织提取物悄悄从田鼠换成了野牛，以为会加快恢复速度，结果乔其的感染症状复发了，我们都吓了一跳！还好之前一次性和乔晟要了很多种变异动物的尸体，他也不明白其中原理，不知道是因为原料出现了变化，才导致的这个现象。”
“呼……好险，但总之没被发现。看来还是不能着急，不管怎么说，还是稳一点吧。只要坚持到药物发行，我就能狠狠出一口恶气了，到时候徐松肯定会求着我让我回去，哈！马上又能用大实验室了。”
……
江俊一边翻着纸页，一边从胸腔中发出闷闷的咳嗽声。
谢松原有些惊讶。从纸上的记录不难看出，这个江俊是个不得志的人。
他并非像乔其猜想的那样，是那种不学无术的骗子，其实从某些他写在笔记本里的实验步骤来看，正相反的，他确实具备一些专业知识。
只不过用在了错误的地方。
江俊的一些猜想和谢松原不谋而合——因为这都是明摆着的，只要是在末世后参与过实验研究的人，应该都能察觉到的信息。
对方笔记本上的内容，补上了部分始终没机会踏足实验室的谢松原脑海中的空缺。
有些东西在谢松原的大脑中一闪而过，他想抓住，却又有些茫然。
感觉还是漏了些什么。
因为“经费”不足和实验对象不够等等外部条件影响，导致江俊的很多猜测都只能停留在猜测。
而人类在这个阶段面临的最尴尬的困境在于，除了人类以外的其他生物似乎都是不会被“污染”的。或者说就算被污染了，它们的身体上也不会有明显的不良病变。
而这些在人类的身上都是显性的。
这也就表示，他们其实没有办法用动物来做药剂实验，只能在人体上直接用药。
直到目前为止，受限的生物医学科技始终在变异相关的研究上面止步不前。
很多被污染的人类都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来接受药剂注射。因为即使不因为用药实验失败而死，他们一旦“感染”，身体器官也会在相当短的一段时间内衰竭，腐坏。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的乔晟会把江俊留下来。
起码和其他人相比起来，他的药剂的确起到了某种作用，给对方带来了一丝希望。
然而无论什么外部因素限制，这都不是江俊可以选择在没有足够临床实验支撑的情况下毫无责任感地直接拿不知情患者试药的理由。
草草地翻完笔记本，江俊似乎受到了刚刚注射进去没多久的药剂影响，已经变得十分困倦。他的两眼开始泛花，整个人的精神也变得萎靡，头晕脑胀。
以至于这个男人甚至没有看见视野最底下那已经十分大胆地将自己整个黑色的小巧身体都趴在口袋边缘，正无比认真努力、又负责地给妈妈同步转播眼前画面，好让谢松原看清纸上字迹的小蜘蛛的身影。
江俊重重地咳嗽两声，将笔记本合上，重新放回抽屉里，上了锁。
谢松原还能听见他在口中低沉地嘟囔：“怎么回事，是感冒了吗？还是昨晚没睡好？”
江俊晃了晃脑袋，拢了拢身上的白色长款外套，走到座位旁边的一处长椅上，准备补一个觉。
他对自己的助手道：“做好了就叫我。”
然后紧接着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了长椅上，闭上眼睛。
“这家伙要完蛋了。”隔着两栋楼房的距离，谢松原忽然冷淡地点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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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层的牛人只会比二层更多，哪怕是乔晟这样的人到了三层，也只是给人当小弟的命。宁做鸡头不为凤尾,乔晟宁愿把自己的家业安置在黑市二层。
最开始那批流通在黑市里的药物,也大多都是从三层传下来的。末世刚开始的时候，许多势力其实并没有想到要招揽科研人员，那时的人类对这场灾难还并不了解，疯狂变异的动植物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求生的困境与忙碌中,无暇顾及并深思这其中的缘由。
几夜之间断水断电,网络中断,在周边生存环境的压迫下,谁又还有时间去研究灾难的起因——正如濒临海啸的人不会去丈量那水幕有多高多宽,即将被猛兽吞噬的人类也不会来得及思考这一切翻天覆地的变化来源。
直到末世后的城市秩序在势力对峙下达到相对稳定的状态，人们这才有机会转过头来,尝试窥见这场灾变的样貌。
老鼠的惊人之举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时间引起许多人纷纷效仿，尝到甜头，也品到苦果。从那以后，在末世中本就十分珍稀匮乏的医用资源——包括许多科研人员都越发被人疯抢，其中绝大部分最顶级的设备和人才都落到了最顶级的势力手里。
而像晟天这样的二层势力，也只不过是从上层人张开的手指缝里接到一些漏下来的沙砾。
一开始，乔晟也和黑市中其他的人一样,只是等待着三层的人研发药物。直到他的儿子乔其也被其他变异生物感染。乔其的身体日服一日地被侵蚀，变得腐坏，有一段时间甚至散发出臭味。
这样的事情是乔晟所无法容忍的。
于是他开始尝试自己也招募生物医学方面的人才,并且为了他们,专门设立了一个让他们研发药物的实验室。
为了方便监督自己招募来的研究人员抓紧研制,也为了给他们提供一定的保护，乔晟直接把整个多栋别墅院子里的一栋房子单独划分成研究人员的工作场地，内里经过一些重新装修与布置，直接改成了一个简易的实验室。
末世前的生物安全水平标准在这里已经不适用了，而且本身也没有几个势力能完全建出达到这个水平的实验室。
对于这场全球化的生物变异，人类的看法多种多样。如果你认为这是辐射导致的生物基因突变，那么毫无疑问，这场足以覆盖到整个星球表面的辐射早已无孔不入，没人能够逃过。
如果这是一场降临在每一个角落的病毒风暴，那么平时走在大街上的每一个变种人，都是病毒培养皿。
“我爸前后招揽了好几个据说专业对口的人，全都被他赶走了，最后，就只有江俊一个人留了下来，得到了他的信任。”
别墅的室内很暖和，人逢喜事，乔其又来了一点胃口，恹恹地继续插起一块奶油蛋糕，往嘴里送。
看见谢松原懒洋洋地抱着双臂，坐在床边椅子上的模样，一脸神游天外，似乎并没有仔细听的神情，乔其不由得感到些许不满。
“你在听吗？”
“嘘——”不料谢松原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旁的白袖反倒冲乔其竖起一根……毛茸茸的指头，轻轻放在自己的唇边，示意道，“他有事。”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谢松原紧跟着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他飞快地闭上自己的眼睛，又合上。脑海中很快同步传导出小蜘蛛通过脑信号隔空传给他的画面与声音——就像在共享这个小小生物的视觉与听觉。
小蜘蛛一直谨慎地待在江俊胸前的口袋里。直到对方快要到达实验室入口的时候，才又从口袋中探出脑袋，为了帮谢松原看清实验室内的内容与构造。
“妈妈，看。”可惜小蜘蛛的语言系统还没有那么完善，只能说出这样简单的话。
否则谢松原觉得，以对方的性格，应该会说出类似于：“大家好，这里是爱妈妈台驻站记者小蜘蛛，正在为您进行现场实时播报……”
什么的。
想太远了。
谢松原收回思绪，从小蜘蛛的视角看到江俊放下了手里的空箱子，给自己套上了在实验室里常穿的外套。简单消毒过后，才真正走进了实验室的内部。
从室内各种机器与桌椅的陈设和修缮不难看出，这里的设备相当简陋。末世中最好的医疗器械以及实验设备早已被比晟天更厉害的大势力垄断，乔晟费劲千辛万苦，也只能让手下搜罗和购买来这些。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不舒服，江俊沉甸甸地叹了口气，呼吸有些粗重，好像才走了那么一段不到一百米的路，他就已经累了。
实验室里果然如同乔其所说，还有另外两个同样穿着白色实验外套的年轻人在帮江俊完成部分工作。
从这两个人的动作和台面上的摆设上，谢松原大致可以看出，他们负责的内容是从一种材料中提取出某种活性物质，而很显然，这种材料就是江俊制造出来的药剂的主要原料。
材料被分装在透明的玻璃瓶里储存，瓶身有点反光，只能看出来那物体的形状是不规则的，颜色深沉，乍一看去，就像是某种凝固在瓶中的软金属。
软金属……吗。
谢松原忽然一怔，一些熟悉的外形一下让他感觉到了熟悉，联想到了他从易覃的尸骸骨灰中曾经发现过的那种东西。
没有了“神”的提示，再加上谢松原从前获得到的消息太少，始终对这东西琢磨不透，后来和白袖讨论过几回也没有结果，最后还是作罢了。
没想到这东西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乔晟当时在乔其的房间里问到的还够不够的东西，估计说的就是这些“软金属”。谢松原很快就意识到，既然当时他见到的第一枚“软金属”是从易覃的残骸中找到的，那他此刻通过小蜘蛛的眼睛见到的这些东西，恐怕也是从生物体中找到以及剥取出来的。
原来这些表面泛着金属般莹润光泽的物体真的不是偶然出现在易覃体内的。
那它究竟是什么。生物体中的病灶吗？
“江老师。”
“江老师早上好。”
两个年轻人依次向江俊打了招呼，男人的视线在他们的脸上漫不经心地一扫而过，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声，道：“继续工作吧，制药的速度要加快了。乔其的治疗已经在收尾阶段了，乔晟答应我，只要乔其的病被我治好，他就会帮我把药剂在黑市中发行出去。”
“真的吗？那太好了，恭喜江老师！”
江俊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他用单独的钥匙打开一个锁着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些他的个人物品，还有一本似乎被他看得很重要的笔记本。
江俊打开笔记本，开始飞快地逐页浏览起笔记本上的内容。谢松原也因此意识到，这个本子上记载的居然全都是对方关于这项实验的过程记录。
甚至还有一些……心情随笔。
“注射给药，试过了变异的麻雀，老鼠，机体无变化。”
“加大注射剂量，机体无变化。”
“尝试给非变异动物注射药剂，所有动物都在一星期内完成变异，体型、机能均有变化。”
“猜想：变异组织提取物可催化生物变异。”
“解剖了转化成变异体的动物，均在大脑内发现不规则的类似变异组织。猜想：所有经历过变异的生物，不管是动物还是人，脑中都会出现这类额外组织。”
“可恶，想用对照实验进一步确认猜想，可是这个星期的申请名额已经用光了。赵松那个蠢货，只会相信那些基因造神论的家伙的吹嘘，他的手下也踩高捧低，看赵松喜欢谁就讨好谁……我连十只变异田鼠都申请不到！”
“算了，现在的条件，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了。我得赶紧干出成绩，让赵松看到我的厉害。只要制造出成功的药剂，之后就不愁做实验的事情了。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再给我一些时间……”
“没有机器来做更精密的实验，之前的材料也都用光了。从死去的变异田鼠身上重新剥离出变异组织，获得了粗提抗原，先制作出了一版药剂。听说赵松最近有好几个手下都感染了，或许我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试试。”
“妈的，实验失败了，最后那家伙还是死了，死相比他的同伴还惨。赵松很生气，因为我治死了他的一个得力手下，说要赶走我……明明治死人的又不止我一个！”
“不应该，真的不应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剂量吗？对，或许我应该再减轻一些用量。人类的人体还是太脆弱了，连一只田鼠都比不上，啧。”
“还是被赶出来了。赵松根本就不明白，不明白他到底损失的是什么。但是没关系，我现在又找到了下家。乔晟能提供给我的环境实在比不上赵松，可这已经是二层能做到的极限了，因为那倒霉蛋的儿子也被‘污染’了，我才能这么快地拥有新实验室。”
“没办法，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我不会这么轻易地被打败，我一定会向赵松证明，他当初的选择有多么错误！”
……
“果然，哈哈哈哈哈，果然。乔家的这对父子果然是我的福星，我就知道，我的实验方向不会有错。乔其用了我的药后，污染现象很明显得到了压制。我这回的用量非常小心，间隔三天注射，刚开始一次性只注射五毫克，然后才慢慢加量到十毫克。”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除了那个小鬼总是跟他爸爸抱怨我的药让他不舒服。臭小子。不过还好，第三个疗程马上要开始了。”
“把变异组织提取物悄悄从田鼠换成了野牛，以为会加快恢复速度，结果乔其的感染症状复发了，我们都吓了一跳！还好之前一次性和乔晟要了很多种变异动物的尸体，他也不明白其中原理，不知道是因为原料出现了变化，才导致的这个现象。”
“呼……好险，但总之没被发现。看来还是不能着急，不管怎么说，还是稳一点吧。只要坚持到药物发行，我就能狠狠出一口恶气了，到时候徐松肯定会求着我让我回去，哈！马上又能用大实验室了。”
……
江俊一边翻着纸页，一边从胸腔中发出闷闷的咳嗽声。
谢松原有些惊讶。从纸上的记录不难看出，这个江俊是个不得志的人。
他并非像乔其猜想的那样，是那种不学无术的骗子，其实从某些他写在笔记本里的实验步骤来看，正相反的，他确实具备一些专业知识。
只不过用在了错误的地方。
江俊的一些猜想和谢松原不谋而合——因为这都是明摆着的，只要是在末世后参与过实验研究的人，应该都能察觉到的信息。
对方笔记本上的内容，补上了部分始终没机会踏足实验室的谢松原脑海中的空缺。
有些东西在谢松原的大脑中一闪而过，他想抓住，却又有些茫然。
感觉还是漏了些什么。
因为“经费”不足和实验对象不够等等外部条件影响，导致江俊的很多猜测都只能停留在猜测。
而人类在这个阶段面临的最尴尬的困境在于，除了人类以外的其他生物似乎都是不会被“污染”的。或者说就算被污染了，它们的身体上也不会有明显的不良病变。
而这些在人类的身上都是显性的。
这也就表示，他们其实没有办法用动物来做药剂实验，只能在人体上直接用药。
直到目前为止，受限的生物医学科技始终在变异相关的研究上面止步不前。
很多被污染的人类都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来接受药剂注射。因为即使不因为用药实验失败而死，他们一旦“感染”，身体器官也会在相当短的一段时间内衰竭，腐坏。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的乔晟会把江俊留下来。
起码和其他人相比起来，他的药剂的确起到了某种作用，给对方带来了一丝希望。
然而无论什么外部因素限制，这都不是江俊可以选择在没有足够临床实验支撑的情况下毫无责任感地直接拿不知情患者试药的理由。
草草地翻完笔记本，江俊似乎受到了刚刚注射进去没多久的药剂影响，已经变得十分困倦。他的两眼开始泛花，整个人的精神也变得萎靡，头晕脑胀。
以至于这个男人甚至没有看见视野最底下那已经十分大胆地将自己整个黑色的小巧身体都趴在口袋边缘，正无比认真努力、又负责地给妈妈同步转播眼前画面，好让谢松原看清纸上字迹的小蜘蛛的身影。
江俊重重地咳嗽两声，将笔记本合上，重新放回抽屉里，上了锁。
谢松原还能听见他在口中低沉地嘟囔：“怎么回事，是感冒了吗？还是昨晚没睡好？”
江俊晃了晃脑袋，拢了拢身上的白色长款外套，走到座位旁边的一处长椅上，准备补一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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